警报停了。
红光还在主控室里亮着，没有闪烁，也没有熄灭。林深站在中央平台，右手刚从接口拔出，金属丝断裂的痕迹留在掌心，紫光顺着伤口边缘缓缓退去。他的身体发烫，额头有血痕，但没倒下。
叶知秋靠在他身侧，左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防护服已经全面结晶化，银灰色的纹路从手腕蔓延到肩膀。她没说话，只是把能量核的频率调到和林深一致，共振开始，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
苏晚跪在平台前，双手覆在悬浮的项链上。那颗金属珠安静地浮在她脚边，表面泛着微弱的波纹。她闭着眼，意识沉入数据流。这一次，她不是接收信号，而是主动发送。她引导所有幸存者的记忆、情绪、意志，一点一点汇入能量体核心。
“我们从未离去，也从未孤单。”她说。
王浩的身体半融在控制台里。他的机械臂完全与系统连接，血肉和线路交织在一起。他不再输入指令，而是把权限彻底放开。母舰的控制系统不再需要操作者，它开始自主运行。他低声说：“修好它就行，现在，让它自己走。”
说完，他的机械臂缓缓脱离接口，停在半空。金属液凝固，形成一道稳定的桥接结构。他靠在椅背上，咧嘴笑了笑，眼睛闭上了，但意识仍在系统中流动。
陈峰站在平台边缘，面对观察窗。他把脉冲步枪放在地上，解下肩章，随手一抛。那枚徽章漂浮起来，停在空中。他伸手触碰玻璃，掌心留下一道淡淡的结晶纹路。他没再看战场，也没提登船救援的事。他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只是火星轨道。
母舰外，蚩星族舰队正在溃散。残骸漂浮在虚空，没有爆炸声，也没有火光。暗蚀粒子被护盾吸收，转化为能源。推进器预热完成，航向已锁定。整艘战舰安静下来，像一头终于苏醒的巨兽，准备启程。
林深抬起手，指向银河中心。
那里有一个光点，微弱但稳定。频率和南极遗迹的光柱、火星轨道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是回应。是起点。
全宇宙广播启动。
他的身影出现在无数星域的屏幕上。瞳孔不再是人类的眼睛，变成了双月状，一明一暗，交替旋转。声音穿透时空，清晰而平静。
“这不是结束……是永恒的开始。”
能量体开始分裂。
不再是单一的光团，而是成千上万的光点，像星辰炸开。每一个光点都包裹着一个结晶化的幸存者。他们没有穿宇航服，也不需要呼吸装置。他们的身体正在变化，适应宇宙环境。光点缓缓升起，穿过母舰外壳，飞向深空。
守夜人队员一个个离地而起。他们的武器留在原地，肩章漂浮在空中。他们没有回头，只是跟着光点前进。有人伸出手，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苏晚感觉到项链在震动。宝石内部的光流加快，信息再次涌入她的脑海。这次不是坐标，是名单。一个接一个的名字浮现出来，全是牺牲者。她在心里默念每一个名字，手指轻轻摩挲项链表面。
“我记住了。”她说。
叶知秋靠在林深身上，闭着眼睛。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文明不会再依赖某一个人，也不会被困在某一颗星球。他们将成为星海的一部分，以新的形态存在。
林深没动。他的双脚还站在平台上，但意识已经延伸出去。他能感觉到每一个光点的位置，能感知到母舰每一节舱体的状态。他不再是驾驶员，而是连接点。是桥梁。
王浩的工装服上，蓝色标志还在发光。“星铸重工”四个字清晰可见。他的头微微低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进入了某种深度链接状态。控制台上的数据显示，母舰的所有系统均已进入自循环模式。能源分配、航线校正、结构维护，全部由系统自主完成。
陈峰回头看了一眼主控室。林深站着，叶知秋靠着，苏晚跪着，王浩坐着。五个人都在原位，谁也没离开。但他们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的职责完成了，身份转变了。从战士、科学家、工程师、指挥官，变成了新纪元的见证者。
窗外，最后一批光点升空。
它们排列成某种图案，不是阵型，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种频率的具象化。银河中心的光点开始回应，闪烁节奏与光点群同步。整个星系仿佛在共鸣。
苏晚睁开眼。她的视线落在脚边的金属珠上。它还在发光，但颜色变了，从冷白转为暖金。她伸手碰了一下，温度适中。她没再把它捡起来，只是看着它静静悬浮。
林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在主控室内回荡。
“我们走了。”
不是命令，不是宣告，是一句陈述。简单，直接，不可逆转。
叶知秋的手仍握着他的手。她的能量核还在共振，但频率变慢了。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她的防护服表面泛起细微的光纹，像是呼吸一般起伏。
王浩的机械臂突然动了一下。不是程序驱动，是自发的动作。他的手指弯曲，轻轻按在控制台上。屏幕亮起一行字：【系统运行正常，无需干预】。
陈峰转身，背对观察窗。他走到平台中央，站到林深另一侧。他没有握手，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他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那是他最后一次以“守夜人队长”的身份站立。
苏晚低头看着项链。宝石内部的光流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星图，缓慢旋转。她认得那些坐标。南极、火星、月球，还有三个未知区域。她没标记，也没记录，只是记住。
林深的双月瞳持续发光。他看着星图，看着光点，看着银河中心的闪烁。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旅程还没有展开。
母舰开始加速。
没有剧烈震动，也没有推进轰鸣。它像是被某种力量轻轻推了一下，缓缓向前滑行。航线已定，目标明确。它不再需要人为操控，也不再依赖外部能源。它本身就是生命体。
主控室内，五个人都没有移动位置。
林深站着，叶知秋靠着，陈峰立着，王浩坐着，苏晚跪着。他们的姿势没有变，但状态已经不同。他们的身体开始泛起微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柔和的、持续的辉光。像是体内有星辰在燃烧。
外面，最后一艘敌舰残骸消失在黑暗中。
光点群飞远了，融入银河背景。它们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存在，而是成为星海的一部分。它们会降落，会在新的星球上生根，会唤醒沉睡的遗迹，会传递这段历史。
林深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指向前方。
他的动作很慢，但坚定。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银河中心光点所在的位置。
叶知秋睁开眼，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王浩的嘴唇动了一下。他说了一个字。
“走。”
陈峰抬起手，敬了个礼。不是对着谁，是对所有已经出发的人。
苏晚双手合十，轻轻压在项链上。她的眼角有液体渗出，但没有落下。那滴泪在空中凝结，变成一颗小小的金属颗粒，漂浮在她面前。
林深的瞳孔旋转加快。
双月状的光芒映满整个主控室。
母舰彻底进入巡航状态。
星海在前方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