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周奇都不敢往连里串门了。
北山连名义上属于甲六师,但实际是直属军总的独立连队,情况还好一点。
但是师里其他连队,就不是风声鹤唳,而是全都噤若寒蝉。
自查自纠,仿若一把无形的刀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通信营。
肖潇与女兵连某位女兵交往,本来是被何宇和李镇山把肖潇打了一顿,把事情摁了下去,俩人约好一起退伍,那就是个人问题了。
但是这一场大风波下来。
韦一峰营长和教导员看着那位女上等兵递交来的自查自纠报告。
俩人这次也是不敢再睁只眼闭只眼,直接上报了上去。
肖潇正在炊事班削着土豆皮。
拿着勺子的豆豆笑道:“肖哥,你这次因祸得福啊,泡了个女兵,这下到我们炊事班,又能躲过连里的大整顿风波。”
华全老班长用脚踹了一下豆豆:“别乱说话。”
肖潇虽然是上等兵,但是去年到今年,也是立功无数的,虽然犯了男孩子都会犯的错误,可这也是因为北山连的特殊性,必须得离开,放作平常单位,就像李镇山和周奇说的,同年兵和一个单位的战友少不得还要夸一句牛逼,都把女兵都追到手了,能不牛逼吗?
官方层面,你是无组织无纪律。
私下层面,两年带走个女兵,这是比立个功还让战友们羡慕嫉妒恨的,妈的,好多地方常说的,看见猪都是清一色母的,连女兵都没见过,你他妈还追了女兵?那就是写一万字的检讨,再挨连里最毒的打,老子也愿意啊。
这或许就是每一个时代的人,想法不一样。
肖潇刚想问豆豆今年怎么也不留队。
一名上尉军官就带着两位一期军士出现在了炊事班门口。
“谁是肖潇同志?”
肖潇一手拿着削皮刀,一手拿着土豆就站了起来。
“我们是军务科的,通信营一位女兵反映了你一点事,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炊事班众人:……
办公室里。
“虞容同志,个人问题,不是我们询问的问题。”
“你与北山连肖潇同志,是如何进行联络和交流的?”
“书信来往,还是电话来往?”
“书信是否有保留?有无谈论工作方面的事?”
“电话是私人电话,还是公用电话,还是内部电话?”
女上等兵虞容顿时瞪着眼睛……
另一间办公室。
肖潇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少校军官。
“我们最开始书信来往,是约好每周六晚上在营区超市碰面,如果见不着人,就说明有事,就不交换书信。”
“书信,我们只谈了人生理想,没有谈论任何工作方面的,书信都有保留,可以上交查阅。”
“后来,我买了手机,我们就开始用手机互发短信,上次任务,齐科长和刘参谋把我们手机收缴销毁后,我们就没在用手机联络。”
“然后就每周规定时间打电话的时候,会用公共电话打电话问候一下。”
少校军官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真的,没有谈论任何与工作有关的?”
肖潇一脸坦然:“首长,你知道我们北山连的,这种常识性的错误,肯定不会犯。”
少校军官点点头。
肖潇说的没错,这种常识性错误,北山连的人根本做不出来,就如现在,肖潇完全可以提一提去年参与过的海外任务和各种隐秘任务的,完全可以用来做为将功抵过的说辞。
但是肖潇绝口不提任何,只就事论事的说交往问题。
“你能背着连里私下去联系,知道这个问题多严重吗?”
“你们谈恋爱,虽然不怎么符合规矩,但是这种交流方式,要是变成间谍呢?”
肖潇眼睛一瞪:……
“虞容是间谍?”
少校军官:……
“不是,是的话,你们现在就不是在军务科了。”
肖潇顿时松了口气:“那就没事了。”
少校军官:……
“但是你们这作风问题。”
肖潇立马直了直腰杆:“去年乙等功,我没要,今年几次功勋,我也没要,就要了个优秀士兵,首长,我也是为师里流过汗,流过血的……”
少校军官顿时吸了口凉气,身体往后一仰,把笔往桌子上一扔,这狗比……
炊事班。
李镇山坐在小凳子上削着土豆。
看着一脸担忧的江小川。
“大美,没事的。”
“只要肖肖和那女兵没有谈论工作,就没事。”
“这一点就放心,作风有问题,但没有擦枪走火,而你和肖肖都学我不要功勋,没要,但不代表现在他没用。”
“去年今年,各种功勋要了,他们还能站在高处指责他,身为功臣不做表率,还做出如此之事类的云云,但他恰恰没要,他们反而是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说肖肖什么的,知道吗?”
江小川听李镇山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如果真拿了乙等功牌牌,确实可以在这事上说你不珍惜荣誉,仗着功劳胡作非为,但恰恰没要,就不怎么好说了,自甘堕落什么的词,也说不出口的。
前几天李镇山他们走后。
江小川是问过肖潇的,肖潇再三保证过,绝对没谈工作的事,而且俩人交流也没有什么骚话连篇,绝对经得住考验。
江小川搂着白菜,只得岔开话题:“但是其他营团这次,整顿的就厉害了。”
“中午我碰到张强,强子这次真的快疯了,前面那么坚决的留队,现在都要打退伍报告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炊事班长华全就立马警告道:“小李,这事可千万别掺和,现在遇到这情况,留不留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不要去插手。”
李镇山和江小川是来帮厨的,因为连里在大学习,不帮厨也得来帮厨,没办法逃避学习就是这么另辟蹊径,而且李镇山也安排好了,明天打扫车库,后天打扫一号库,给库存龙剑做维护保养,这段时间必须把这些繁琐任务安排上。
看了眼老班长,李镇山也是点点头:“老班长,这事我知道,我们那些玩得好的同年兵,现在肯定是不帮不劝的,接下来日子太难,留或不留,前面的路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说着。
李镇山一抬头。
看了眼炊事班的门外,天空雾蒙蒙的。
缓缓的冷风吹过。
雪花就从阴霾的天空开始飘洒了起来。
突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龙国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不一样,北方的雪可以用这句描写春季万物复苏的诗来形容是一点没问题的。
雪越来越大,不多时,营区内的树上,绿化带上,就铺满了厚厚一层。
不像南方的雪,就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地都打不湿,更别提能铺上厚厚一层了。
李镇山收回目光。
早没有了刚到小北教导营参加新训时,第一次看见茫茫大雪的兴奋了。
周奇在大雪中冲了过来。
一进门。
拍了拍身上的雪。
“这鬼天气,说降温就降温,说下雪就下雪。”
江小川就笑道:“可不是吗,不像我们老家,还是春夏秋冬,北方就没有春秋,只有冬夏。”
“我就猜你们肯定想办法跑了出来。”
周奇也是笑了笑,然后看向华全班长:“老班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华全班长端着装菜的盆子,笑着道:“你来晚了,活都被小李和小江干完了,你就负责吃就行了。”
周奇乐呵呵一笑:“那感情好。”
豆豆拿着大铲子,说道:“你们隔壁库房去聊吧,我们要炒菜了。”
李镇山和江小川就站了起来,与周奇去了另一边的库房间。
十四营。
张强带着两个新兵,趴在会议室,抄写条令。
对。
自查自纠已经满足不了要求。
所有条令条例都要再来一遍深刻学习。
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人人自危。
同年兵战友互看一眼,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间谍。
出班门,迈的左脚还是右脚,都是很严肃的问题。
日常训练什么的,也只保留了清晨出操,下午五公里放风。
许多人都吐槽,坐牢都没严格……
因为其余时间不是坐在班里小凳子学习,就是会议室学习,不是看各种安全教育视频,就各种安全教育ppt,然后各种思想汇报,学习感悟。
而且你要知道,这是军队,不是学校,所有学习什么的,不是坐军姿,就是站军姿,一个动作不标准,都是要写好几篇理论知识,澄清自己不是有意见的。
一周不到!
笔记本都抄满了无数本。
张强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笔和本,咱强哥这次真是热泪盈眶了。
“这一周,比我高中三年写的作业还多啊。”
两新兵顿时也是热泪盈眶。
“张班长,你马上就可以走了,我们还有一年。”
三期班长坐在小凳子上,放下手里的笔,也是叹道:“我也还有一年……”
张强一回头,忍不住的道了句:“咱就是一个摁起飞按钮的,啥也不知道啊。”
“班长,不能怪我不留啊,这上面贩卖图纸,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却全把我们摁在地上使劲摩擦,我是彻底坚持不住了。”
班里几人顿时全沉默了。
战斗一营。
刘浩参与维和回来,就给李镇山说了要退伍的。
去年退伍季赶上全军甲级训练单位考核,他错过了那严肃无比的时刻。
今年好了,所有二五八,比去年还蛋疼!
这写思想汇报,怕是要直接写到退伍上火车为止。
而且你别犟!
这种大整顿,谁来了也不好使,二八五怎么了?你要真出点问题,真能让你进去再来个二五八,龙剑部队就是这样,但凡涉及这类不好说的问题,那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他们战斗营是和陆军装甲部队类似的单位。
师里的九号龙剑航天运载器,他们根本没机会接触。
现在同样陷入各种学习中,无法自拔,连战斗训练都叫停,因为思想防线才是最重要的。
学习完。
提着小凳子回到班里。
刘浩看了眼许班长。
他是跟着许班长一起去参加维和的,也可能是他们甲六师最后一次派遣士兵去接受实战历练的,俩人的交情,自然早就超过的上等兵与二期军士的军衔隔阂限制。
“许班长,你这还有两年啊。”刘浩笑着调侃了一句。
许班长没好气的把本子往桌子一扔:“死耗子,你给我滚远点。”
刘浩嘿嘿一笑:“班长,我感觉接下来,跑五公里,都要一边跑,一边背条令。”
班里几人:……
库房。
李镇山坐在一个装菜的篮子上。
“胖子,大美,如果你们想走的话,不用顾虑我。”
“咱们现在跟上次第八旅一样了,咱们现在更严重,这口气能否喘过去,很难说。”
“当初我就说过,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咱们师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上万人围着九号龙剑打转,现在装备封存,留下来,短时期内,大家很难翻身的。”
周奇一向比较乐观:“瘸子,我是医务兵,没事。”
江小川这次就比较坚定了:“咱们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这次事情过了,大不了又是从头再来,没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