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大忙说:但愿如此。不过安姑娘,我得提醒你一声,这个何大人脾气不是很好,如果言语上有什么冲撞,望安姑娘海涵。安子娴心想,自己就一乡下黄毛丫头,能和这种阎王级的人有什么冲突?
船万大走到何深身边,躬身说:何大人,那个就是安姑娘。何深这才抬眼打量正在干活的女孩,一块蓝布包着头发,一身藕荷色衣裤,身材纤细,模样俏丽。此时汗水浸湿了她巴掌大的小脸,更加显得唇红齿白,双颊生辉。她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何深说:安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安子娴把手中抓耙扔给钱多,欲把何深和万老大引进屋。万老大是老江湖,知道有些话该听,有些话不该听。忙推辞说:难得到莲花湖,我想四处逛逛。
安子娴把何深领进偏厅,杜鹃送上茶水糕点后便退了出去。眼下忙着收稻,家里丫环佣人齐上阵,连朱氏都从婆婆那里回来帮忙。
何深喝了一口水后说:安姑娘,我是铜川住兵孙统帅手下的督粮官何深。我想买一些你送给万老大的那种咸菜,特别是用油纸包着的那种。你有多少,我都买了。
安子娴笑说:何大人这是打算开咸菜店?何深说:不是,我在采购军需用品。安子娴说:咸菜也能做军需用品?何深说:以前不能。现在安姑娘用油纸把咸菜做成小包装,就可以当军需品。
见安子娴沉默不语,何深只好继续说:有时候兵士因战事需要,不能烧火做饭,又或后勤供应不上。只能吃干粮或冷饽饽。因为淡而无味,实在难以下咽。很多兵士因缺盐因身体浮肿,手脚无力。如果有一包咸菜,不仅可以让人胃口大开,还能补充盐。
安子娴说:朝延这算征用呢?还是算民间买卖?何深说:朝延征用怎么说?民间买卖又怎么说?
安子娴笑笑:朝延征用,这次征了,下次就没了。如果民间买卖,那生意就源源不断。何深狸猫眼里闪出寒光:安姑娘,你还真敢说。安子娴道:我们彼此都不傻,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深说:安姑娘放心,军需部有朝延发放的银两,只要不昧着良心发战争财,军需处决不会强买强卖。安子娴笑得眉眼弯弯:那好,我们咸菜作坊的所有咸菜都卖给何大人。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产品?
何深说了声:好。起身率先走出房门。
安子娴跟在后面,两人走出大门,爬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安子娴充当了临时车夫,何深一人坐在车厢里。安家的马车是半敞开的,坐在车里可以看沿途风光。
安子娴现在对莲花湖了如指掌,路上哪有石头,哪有棵枯树她都知道。在美的风景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就像美人看久也会先厌是一个道理。
何深先前看到农家院子里,晒着的稻子还不以为然,秋天嘛,农家有些收获很正常。可等马车来到村角下,看到荒沙滩上晒着的稻谷,他不淡定了。从缓缓前行的马车上人跳了下来,直扑那些黄澄澄的稻子。
安子娴见状,把马车停木材加工作坊门口,刚跳下马车,便被肖家村村长肖名义给拦住了。肖名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子娴皱眉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吞吞吐吐跟个娘们似的,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肖名义被骂,也没生气,反倒笑得更谄媚:安姑娘,那些荒山都按要求挖好了,我们村里的人要我问问肖姑娘,什么时候种茶树?
肖家村很多人家都没在沼泽地开垦荒田,现在看到沼泽地里金黄的稻谷,一个个后悔得肠子都悔青了。原本他们也可以和别人一样,欢天喜地的收获粮食,只因立场不坚定,误信别人蛊惑,白白错失了这天赐良机。
从此,别人就是有良田的地主,而他们只能沦为给地主帮工的穷人。这种关系还将一代代的传承,直到出现有能力的子孙,或许能改变家族的命运。
如今肖家村的人,迫切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想到安家带头挖的荒山,希望安家赶快去耕种,在出现一次沼泽地这样的奇迹。可安家挖了荒山后,就没什么动静。肖家村人按耐不住,又不敢跑来问安子娴,只好焦虑转嫁给村长肖名义,三天两头问肖名义:什么时候种茶树?
安子娴说:种茶都要等明年开春,你看到谁家会在秋天种树?树刚成活就在冬天冻死了,谁家吃饱了没事干,尽做那脱裤子放屁的事?肖名义被数落,反倒赔着笑脸:劝安姑娘别生气,他就是被村民逼不过,随便问问。
安子娴说:那些荒地有可能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具体种什么,等我和那个大人谈完事情后,在做决定。肖名义卑微的点头哈腰:不着急,不着急。安姑娘忙正事要紧。
何深看着荒沙滩上晒着的粮食,阴沉的阴上也有一些的晴朗。看到笑盈盈朝他走来的安子娴,开口问:安姑娘,你们村里可有多余的粮食?安子娴说:别人家我不知道,我家种了三千多亩稻,今年稻子丰收,我家最少能收十五万斤粮食。
何深狸猫眼里放出刺人的光亮:安姑娘,能否让我看看那些粮食?安子娴说:今天是第二天收稻子,粮食还在田里。何深说:姑娘能否带我到田里看看?安子娴:大人请上马车。
何深说:安姑娘请上马车,何某来赶车。安子娴也不矫情,微微一笑,麻利的坐在马车上。对何深说:大人调转车头,跟着前面的骡车走。
何深看到了两山之间,有一片金黄的稻田,以他的目力都一眼望不到边。他这一个月里,跑遍北方诸省,才收到几十万斤的粮食。他这个督粮官被粮食这座大山,压得背脊骨都弯了。
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买粮食,可粮食比银子还珍贵。北方旱灾,粮食就是命。如果朝廷不是强制征召,地方官也不愿卖粮,谁也不想让自己管辖的地方出现饿蜉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