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筱筱看着挡在门前、面膜都遮不住凌厉气势的刘吟霖,抱着玩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天性里的那点要强,在对上刘吟霖这种天生就带着压迫感的人时,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原本有些怯怯的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吟霖姐,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听说江漓哥哥快要回国了,我只是…只是想在他走之前,亲自把这个送给他。”她举了举怀里那个限量版玩偶,眼神倔强地试图越过刘吟霖,看向屋内。
刘吟霖嗤笑一声,那笑声透过面膜传来,带着清晰的冷意:“听说?听谁说?筱筱,打听别人的行程,还找到私人住址来,这可不是好事情,而且这不叫心意,这叫打扰,甚至可以说是…不懂规矩。”她刻意放缓了后四个字的语调,每个字都像小冰碴儿。
筱筱的脸瞬间更红了,这次是羞愤居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很喜欢江漓哥哥!从第一次在茶话会上见到他就…而且,而且吟霖姐你每次茶话会都和他一起,你们…你们又不是那种关系!”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理由,语气里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指控。
她观察了很久,陈江漓和刘吟霖之间,更像是一种默契的伙伴,并没有情侣间的亲昵。
刘吟霖闻言,缓缓抬手,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脸颊边缘有些翘起的面膜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上前半步,几乎与筱筱脚尖相对,身高带来的优势让她能清晰地看到筱筱眼中强撑的勇气和一丝慌乱。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需要向你汇报?”刘吟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筱筱,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你的喜欢,如果成了别人的负担,那就一文不值,懂了吗?”
她目光扫过筱筱精心打扮的裙子和那个昂贵的玩偶,语气更凉:“你以为穿得可爱一点,送点昂贵的礼物,就能打动他?你了解他什么?知道他想要什么吗?还是你觉得,你这种一厢情愿的喜欢,比他手头的工作、比他难得的清净时间更重要?”
句句诛心。
筱筱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但被这样直白地、几乎是撕破脸地指责,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我…我不是…”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在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什么?”刘吟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不是故意来打扰?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诚意?筱筱,收起你那一套。陈江漓不喜欢你,他现在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这个玩偶,”她瞥了一眼那个被紧紧抱着的玩偶,“你自己留着,或者扔了,随你。现在,请你离开。”
她的话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筱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地滚落下来,弄花了她精心化好的妆容。
她看着刘吟霖身后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内门,知道陈江漓就在里面,却可能连她此刻的狼狈都懒得看一眼。
巨大的委屈和难堪淹没了她。
她猛地将玩偶塞到刘吟霖怀里(刘吟霖猝不及防,下意识接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你们太过分了!” 然后转身,踩着有些踉跄的步子,跑向了电梯间。
刘吟霖抱着那个突然被塞过来的、毛茸茸的玩偶,看着筱筱消失在电梯里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有病…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扯下面膜,露出那张明艳却带着点烦躁的脸,随手将玩偶丢在玄关的柜子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麻烦。”她低声抱怨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筱筱,还是在说总是招惹这种“麻烦”却自己不擅处理的陈江漓。
客厅里,陈江漓依旧坐在沙发上,仿佛置身事外,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喂!”刘吟霖走到客厅中央,双手环胸,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爽,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她脸上还带着刚撕下面膜的水润光泽,但眼神里的火气还没完全消下去。
陈江漓从沙发上抬起头,视线越过她,向她身后玄关的方向看了看,确认般地问道:“走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但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对刚才那场冲突的余悸。
“走了。”刘吟霖语气肯定,带着点处理完麻烦事的干脆利落,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用下巴指了指玄关柜子的方向,语带嘲讽地补充,“吓哭了都。哦对了,门口有你的礼物,签收一下哈,江大少爷。” 她把“礼物”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江漓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抗拒和一点无奈:“你太恐怖了。什么礼物?那个不会是她送的?……” 他目光也投向那个被刘吟霖随手丢在柜子上、显得格格不入的昂贵玩偶,意思很明显。
“不然呢?”刘吟霖走到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喝了一大口,仿佛要浇灭刚才对峙带来的烦躁,“难道是我送你的临别赠礼?”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家小姑娘一片痴心,冒着被我毒舌攻击的风险也要送来,这么有心意,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也许她也没想到你在吧?”陈江漓站起身,走到玄关,并没有去碰那个玩偶,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那玩偶确实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但他眼神里只有疏离,甚至有点困扰。
“这种东西,我拿着有什么用?”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是啊,您之前上初中的时候不就有小迷妹给你送了一大堆吗,最后还不是都捐出去了,您江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看得上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刘吟霖靠在吧台上,语气凉凉地,“现在在这吐槽什么?那你倒是自己处理啊?每次都要我当恶人。”
她想起筱筱最后那句“你们太过分了”,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平白无故被卷入这种场面,还是让她有点窝火。
陈江漓转过身,看向刘吟霖,难得地放软了点语气,带着点认错般的坦诚:“我知道,这次又麻烦你了。但我确实……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他对于这种直白、热烈、不求回报(或者说他无法回馈)的好意,感到本能的无措和想要回避。
刘吟霖看着他难得露出的一点“弱势”,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下次那破茶话会,我再也不让你去了,净给我惹事。”
“嗯,不去了。”陈江漓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视线又落回那个玩偶上,“这个……怎么处理?”
刘吟霖放下水杯,走过去,拎起那个玩偶,打量了一下:“做工倒是不错,标签都没拆。”她想了想,直接拿出手机,对着玩偶拍了张照,“行了,你别管了。我明天让助理处理掉,或者像之前一样,捐给儿童基金会什么的,总比扔了强。”
她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仿佛处理掉了一个什么棘手的商业难题,然后抬头看向陈江漓,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和一点调侃:“怎么?良心不安了?觉得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不应该啊。”
陈江漓摇了摇头,走回客厅,重新拿起那本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持:“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心意,无法回应,最好连接受的姿态都不要有,免得造成更多误会,我继续写小说了。”
他的理智近乎冷酷,但也是一种另类的负责。
刘吟霖看着他重新沉浸回自己世界的侧影,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那个玩偶的照片,又看了看玄关空掉的位置,心里默默给那个叫筱筱的女生判了“出局”。
在陈江漓的世界里,不合适的人与物,都会被这样冷静而迅速地剥离。
而她,似乎早已习惯了在他身边,扮演那个帮他处理这些“不合适”的角色。
这个夜晚的小插曲,如同纽约窗外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地打扰了平静,然后迅速湮灭在城市的灯火中,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