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金色的稻浪在五州大地上翻滚,预示着一年中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糜兰主导的“固本培元”之策,能否初见成效,全系于此番秋收。襄阳城内,左将军府与通济行总舵皆灯火通明,信使往来如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收获前的紧张与期待。
然而,潜藏的毒蛇,总是在人最松懈的时刻,露出致命的獠牙。
这一日,糜兰正在批阅各地呈报的秋收准备文书,是仪面色凝重地疾步而入,手中紧握着一封以火漆密封的细小竹管。
“军师,江东急报!截获自孙权通往江北的密使!”是仪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雷般的分量。
糜兰目光一凝,迅速接过,挑开火漆,取出内里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的字迹细小而清晰,内容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这并非普通的军情传递,而是一封孙权亲笔所书的密信,收信人赫然是……荆州,南郡望族,自蔡瑁走后蔡氏如今的家主,蔡和!
信中,孙权极尽煽动之能事,先是指斥刘备“假仁假义,鸠占鹊巢”,糜兰“苛政猛于虎,侵夺士族田产”,继而承诺,若蔡家能在秋收之际,于南郡腹地掀起叛乱,搅乱荆州,则江东必发兵接应,事成之后,愿表奏蔡中为荆州牧,共分荆襄之地!
“好一个碧眼儿!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糜兰眼中寒光迸射。他瞬间明白了周瑜的毒辣。不在边境硬碰,而是要在他统治的核心区域,点燃一场内乱,让即将到手的秋收成果毁于一旦,甚至动摇刘备在荆州的统治根基!蔡家虽经蔡瑁之事后势力大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在南郡盘根错节的势力,若真被煽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消息来源绝对可靠?”糜兰沉声问。
“绝对可靠!”是仪斩钉截铁,“密使已被我们的人控制,信是原件。蔡中那边,尚不知情。”
糜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酿成大祸。他盯着那封密信,大脑飞速运转。直接派兵捉拿蔡中?打草惊蛇,若无确凿证据,仅凭此信,蔡家大可抵赖,恐引其他士族兔死狐悲,人人自危,反而可能逼反更多人。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定计。
“是仪,此事需雷霆手段,亦需缜密心思。”糜兰快速吩咐,“你立刻亲自带可靠人手,秘密监控蔡府一切动向,尤其是与外界往来人员,一有异动,立刻回报!但绝不可惊动他们。”
“明白!”
“另,”糜兰取过一张空白令符,“持我手令,密调陈到将军麾下‘白毦兵’五百人,化整为零,潜入南郡待命,听我号令!”
“是!”
是仪领命匆匆而去。糜兰则立刻起身,前往左将军府求见刘备。
密室之中,刘备看罢密信,脸色亦是沉肃如水,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不想孙权如此歹毒!蔡和……竟敢怀此异心!”
“主公息怒。”糜兰平静道,“此事,是危机,亦是契机。”
“哦?子仲有何妙策?”刘备看向糜兰,目光中充满信赖。
“蔡中接到孙权密信,必不会立刻发动。他需要时间串联、准备,也会观望风向。秋收在即,这是他最好的作乱时机,也是我们最好的清理时机。”糜兰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我们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借此机会,将荆州内部这颗最大的毒瘤,连同其可能勾连的势力,连根拔起!以此震慑所有心怀叵测之徒,确保秋收顺利进行,也为日后彻底掌控荆州,扫清障碍!”
刘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具体如何行事?”
糜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首先,秘而不发,外松内紧。对蔡家,一切如常,甚至可让马良等人放出风声,言及主公念及旧情,欲对蔡家有所抚慰,以安其心,惑其判断。”
“其次,请主公明日升帐,以商议秋收防务为名,召集荆州主要文武,蔡中亦需到场。届时,亮出密信,当众质询!”
“其三,我已密调白毦兵潜入南郡。一旦蔡中在堂上露出破绽,或其后有所异动,便可立即动手,控制其全族,并以迅雷之势,清剿其可能发动的叛乱!”
刘备听完,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案几:“好!便依糜兰之计!此事,由你全权处置!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次日,将军府大殿。
文武齐聚,气氛看似与往常无异。刘备端坐上位,糜兰、诸葛亮、庞统、关羽、张飞等核心皆在。蔡和也位列其中,他表面上镇定自若,眼神却不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审视。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讨论着各郡秋收的护卫、粮仓的看守等事宜。就在议题将近尾声,众人心神略有松懈之际,刘备忽然轻轻咳嗽一声。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刘备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蔡中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蔡公,近日南郡政务,可还顺遂?”
蔡和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回禀主公,托主公洪福,一切安好,秋收在即,百姓翘首以盼。”
“安好?”刘备声音微扬,从袖中取出那封密信,轻轻放在案上,“那为何,孤却收到消息,言及有人不愿见我荆州安好,欲勾结外敌,在我腹心之地,兴风作浪呢?”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密信和蔡和瞬间煞白的脸上。
蔡和浑身一颤,强笑道:“主……主公,此乃何意?中……中实在不知啊!”
“不知?”刘备拿起密信,声音转冷,“江东孙仲谋,许你荆州牧之位,邀你秋收起事,共分荆襄——蔡公,这封信,你可认得?!”
“诬蔑!此乃诬蔑!”蔡和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指着糜兰,声色俱厉,“定是有人构陷于我!糜兰!是否是你!你清丈田亩,侵夺我士族产业,如今更行此卑劣手段,欲置我蔡氏于死地!”
糜兰面对指责,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开口:“蔡公何必激动?此信乃截获自江东密使,笔迹、印鉴,皆可查验。至于构陷……”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通济行昨日恰好‘请’到了一位自江东而来,意欲与蔡公府上联络的商贾。不知蔡公,可愿与他当面对质?”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蔡和。他见糜兰连他与江东秘密联络的渠道都一清二楚,心知事情已然彻底败露,再无侥幸可言。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猛地抽出腰间暗藏的短刃,状若疯虎般扑向刘备:“刘玄德!我与你拼了!”
“匹夫敢尔!”早已按捺不住的关羽、张飞同时暴喝,身影如电,瞬间便已挡在刘备身前。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直静立糜兰身后的陈到,仿佛早已料到,如同鬼魅般闪出,手中并未持兵刃,只是闪电般探手,一扣一扭,“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蔡中凄厉的惨叫,其持刃的手臂已被生生折断,整个人被陈到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殿内众人无不骇然。
刘备面沉如水,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蔡中,挥了挥手:“拖下去,严加看管!陈到,按计划行事,查封蔡府,相关人等,一个不漏!”
“诺!”陈到肃然领命,拖着面如死灰的蔡中快步离去。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荆州本土的官员,无论是真心归附还是心存观望,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糜兰的谋算,刘备的决断,以及那无声无息间便能控制局面的“白毦兵”,都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这位新主的手段与实力,远超想象。
刘备环视众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孤秉持仁德,善待士民,然,若有谁人以为可欺,欲行背主求荣、祸乱家园之事,蔡和便是前车之鉴!望诸公,好自为之,同心协力,共保秋收,共安荆楚!”
一场足以颠覆荆州的内乱阴谋,在爆发前夜,被糜兰以精准的情报和雷霆的手段,扼杀于摇篮之中。消息传出,荆州震动。与蔡家有所勾连的势力惶惶不可终日,纷纷主动向官府坦白或切割关系。糜兰借此机会,顺势清理了一批冥顽不化的豪强,同时大力提拔和拉拢积极配合新政的士人。
经此“惊蛰”一击,荆州内部的阻力被强行碾碎,糜兰的新政推行速度骤然加快。秋收的号角,终于在一片被强力肃清后的土地上,嘹亮地吹响。而糜兰的声望与权威,也在此事之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有人都明白,这位首席军师,不仅是能赚钱、能安民的能臣,更是一位手握利剑、杀伐决断的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