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司玉衡总部最深处的“观星密殿”内,冷千帆面前悬浮着七道模糊的光影。这是通过秘法紧急联络的玉衡天六大顶级势力首脑,以及一位始终隐于幕后的古族代言人。
“冷司主,那李无劫的宣言,你们都听到了。”玄天门老祖玄真子的光影最先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未散的血气,“‘化为资粮’……这是要将我玉衡天道统连根拔起,嚼碎吞尽啊!”
“听到了又如何?”一个阴柔的女声响起,来自“幻月仙宗”宗主月无痕,“帝威之下,我宗三百弟子当场道心崩碎,修为倒退。抵抗?拿什么抵抗?你们巡天司不是一直自诩九霄天代表吗?总司的援军呢?上界仙谕呢?”
冷千帆脸色铁青:“总司已回讯,援军正在集结,但穿越天域壁垒需时间!仙谕……仙谕只言‘固守待援,不可浪战’。”
“固守待援?”一个粗豪的声音炸响,是“金刚山”山主霸罡,他修体术,气血雄浑,此刻光影都因怒气而波动,“等援军到了,老子怕是早就变成那‘噬天帝’的屎了!呸!冷千帆,你别拿总司那套糊弄我们!你就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另一个冷静许多的声音插入,是“天机阁”阁主衍算子,擅长推演占卜,“衍某方才不惜耗损百年寿元,起了一卦。卦象显示……玉衡天生机已如风中残烛,唯一线渺茫希望,系于‘古老守护之力’。”
“古老守护之力?”众人一怔。
“衍阁主指的是……传说中深埋玉衡星核之下,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九霄护界大阵’?”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自光影最为黯淡、始终沉默的古族代言人——幽老。
“正是!”衍算子的光影闪烁,“据残缺古籍记载,此阵乃上古‘九霄天’完整时,为抵御域外大敌所设,后随天地分裂而沉寂,阵基分散于九重天域。我玉衡天所存,虽只是完整大阵的一小部分,且年代久远,阵力百不存一,但若能激活,或可抵挡那李无劫一时!”
“激活?谈何容易!”月无痕冷笑,“那阵法传闻需要至少七位炼虚期修士共同催动,且需海量灵石和一方大世界气运为引。如今玉衡天,明面上还有几位炼虚?冷司主,你算一个,玄真子道友重伤后还能算半个,霸罡山主肉身虽强但境界未至,我等人更是只有化神巅峰!至于气运……呵呵,如今玉衡天气运早就被那帝威冲得七零八落了!”
密殿内一时沉寂,绝望的气息弥漫。
“不,还有机会。”幽老的光影幽幽开口,“若不计代价,以燃烧宗门底蕴、汇聚残存气运为柴,再辅以我古族秘传的‘血祭引灵’之法,或可强行唤醒大阵部分威能。虽不能持久,亦无法发挥全盛时期万一之力,但……或可筑起一道临时屏障,为援军争取时间,也为我玉衡天众生,争得一线喘息之机。”
“血祭引灵?”玄真子声音一颤,“需要多少生灵?”
“不多。”幽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只需百万虔诚修士,自愿献祭精血神魂,引动星核深处阵法共鸣即可。当然,修为越高,引动效果越好。”
“百万修士?!还是自愿?”霸罡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玄真子忽然厉声道,眼中泛起疯狂之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难道坐等成为‘资粮’吗?我玄天门愿出三十万核心弟子与附属家族修士!他们享受宗门庇护万载,今日,该是他们为道统献身的时候了!”
冷千帆闭上眼睛,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作为巡天司主,他本应维护秩序,但如今……秩序早已崩坏。他想起总司密令中最后那句冰冷的话:“必要时,可舍弃玉衡天部分生灵与势力,拖延李无劫步伐,为核心天域布防争取时间。”
原来,“部分生灵”是这么用的。
他缓缓睁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冰冷的决断:“巡天司……可出二十万精锐司卫与囚牢死士。”
月无痕脸色变幻,最终咬牙:“幻月仙宗,出十五万弟子。”
霸罡喘着粗气,半晌低吼:“老子金刚山儿郎,没有怕死的!十万体修!”
衍算子叹息:“天机阁人丁不旺,但可出五万弟子,并提供阵法推演支持。”
其他几位势力首脑也纷纷表态,很快凑足了百万之数。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无数活生生的性命。
“既如此,”幽老的光影微微晃动,“便以‘玉衡联军’之名,行此守护之举吧。各势力即刻将人选集中至‘天枢原’——那里是古籍记载的大阵核心阵眼之一。三日内,必须完成血祭引灵,激活大阵!”
“那李无劫的军队正在逼近天枢星系!”霸罡急道。
“所以才要快!”玄真子面目狰狞,“用命去填,也要填出三天时间!传令下去,所有附庸势力,沿途层层阻击,不惜一切代价,迟滞神朝军锋!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玉衡天的存续!后退者,株连全族!”
一道道冰冷而残酷的命令,从这间密殿发出,迅速传遍玉衡天残余的抵抗势力网络。恐惧被更大的恐惧压制,绝望被扭曲的希望裹挟。无数中小势力在接到征调令和血祭名额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与逃亡,但很快就被巡天司和各大宗的执法队血腥镇压。
玄天门,祖师大殿。
玄真子看着殿下黑压压跪着的、被他以秘法挑选出来的三十万弟子与亲族。他们中有年轻的真传,有垂暮的长老,有懵懂的孩童——都是与玄天门血脉、因果牵连最深的一群。
“孩子们,”玄真子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诡异的柔和,“强敌来犯,欲亡我道统,噬我血脉。今日,非是宗门无情,而是劫数使然。赴天枢原,献身于古老守护大阵,尔等精魂将与玉衡天地同存,护佑我玄天门血脉不绝,道统不灭!这是劫难,亦是……功德!”
他展开一幅卷轴,上面以血书就着古老的契约符文:“志愿者,上前,以血签契。宗门会善待你们的血脉至亲,你们的魂灵将永享祭祀!”
人群中,有痛哭,有麻木,有茫然,也有狂热的信徒高呼“为道统而死,魂归天地”率先上前。鲜血滴落,契约生效,一丝无形的因果锁链将他们与玄真子,与脚下的玉衡天地连接起来。
类似的场景,在各大势力内部上演。恐惧、欺骗、忠诚、狂热交织,汇聚成一股惨烈而悲壮的洪流,涌向天枢星系中心那片荒凉了无数年的“天枢原”。
与此同时,神朝远征第一军团的先锋,在王磐与烈焘的率领下,已如手术刀般切入玉衡天外围防御圈。
“报!前方‘碎星带’发现大规模抵抗!疑似玉衡天残余势力联军前哨,人数约十万,依托残破星辰布防,阵法光芒显现,抵抗意志坚决!”斥候通过天罗网急速回报。
王磐立于旗舰“破军”号舰桥,看着星图上那片骤然亮起的红色区域,冷笑:“困兽之斗。烈焘,按陛下旨意,负隅顽抗者,碾过去。”
烈焘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如火:“早就等不及了!儿郎们,让这些冥顽不灵的旧时代残渣看看,什么叫神朝兵锋!”
“神罚弩炮,充能!目标,碎星带核心防御节点——齐射!”
耀眼的毁灭光束,撕裂星空,拉开了玉衡天抵抗与神朝征伐之间,血腥而直接的第一幕。
而在天枢原深处,百万被选中的修士,已在各方势力强者的“引导”下,站成了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巨大阵型。幽老与其他几位精通古阵的修士,正围绕着中央一处深不见底、散发着洪荒气息的星核裂隙,布置着最后的血祭引灵之阵。
玄真子抬头,望向星空深处,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碾压而来的帝威与军势。他苍老的脸上皱纹深刻,喃喃道:“李无劫……你想吞了我玉衡天?没那么容易!就算燃尽最后一滴血,老夫也要崩掉你几颗牙!这‘九霄护界大阵’,便是为你准备的葬身之地第一道坎!”
他转身,对着下方无数茫然或绝望的面孔,以及周围其他势力首脑,厉声喝道:
“时辰已到!诸位,为我玉衡天,献祭!”
幽老率先割破手腕,蕴含着古老血脉的鲜血滴入阵眼。冷千帆、月无痕、霸罡、衍算子等人,也纷纷面色凝重地照做。紧接着,那百万修士身上,同时亮起了血色光芒——那是他们签下的契约被引动了!
凄厉的、绝望的、混杂着无尽痛苦的灵魂哀嚎,并未发出声音,却形成了一道震荡星河的悲惨意念波动。百万道血光冲天而起,灌入那星核裂隙!
整个天枢原,不,是整个天枢星系,都开始剧烈震动!大地开裂,苍穹变色,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苍凉、带着破碎威严的阵法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这百万生灵的血肉与灵魂为祭品,强行……唤醒了一丝!
玉衡联军的最后挣扎,上古大阵的残缺启动,与神朝远征军的钢铁洪流,即将在这片星空下,碰撞出决定玉衡天命运的第一簇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