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炼古道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内。
林默盘膝坐在洞中央，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漩涡流转，每一个漩涡都在缓慢吞噬着周围的天地灵气、地脉煞气、甚至……地底尸骨中残留的微弱魂力。
这是他三日来不眠不休布置的成果——“万噬吞灵阵”。
阵法以三十六块中品灵石为基，在溶洞地面刻画出一幅繁复的阵图。阵图中央，林默用自己的精血写下一个巨大的“噬”字，字迹殷红如血，隐隐有黑光流转。
阵法外围，他埋下了九杆从血炼宗修士身上搜刮来的“血煞幡”。这些幡旗本是血炼宗用来炼尸聚煞的邪器，此刻被林默以《万噬源经》的手法重新祭炼，逆转其性，从“聚煞”改为“引煞”——将整个血炼古道的阴煞死气源源不断引入阵中，增强阵法威力。
最核心处，林默取出万象镜，悬浮于头顶。镜面朝下，投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柱笼罩己身。这层光柱既是防护，也是引导——当阵法运转到极致时，万象镜会将吞噬而来的所有能量进行初步提纯，再反哺给林默，避免杂质过多导致走火入魔。
“前辈，他们快到了。”
洞口处，墨璃压低声音说道。她手中握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阵盘，盘面闪烁着十几个红点——那是林默布置在古道各处的“警戒符”，一旦有人闯入，阵盘就会示警。
三日来，青冥世家和血炼宗的联军已经将血炼古道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兵分三路，从古道入口、中部、出口同时推进，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找出凶手。
墨璃姐弟被林默安排在溶洞最深处的一个小洞穴中，洞口布下了三重隐匿阵法。林默交给他们三张“遁地符”——万一情况不对，立刻用符逃生，不要管他。
“还有多远？”林默闭着眼，平静问道。
“最近的一队，离我们不足五里。”墨璃看着阵盘上快速移动的红点，声音有些发颤，“领头的红点特别亮，应该是……法相境。”
林默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黑芒：“终于来了。”
他缓缓起身，周身的黑雾随之涌动，在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虚影。虚影高三丈，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万噬源经》修炼到第四重“噬魂境”后，初步凝聚的“万噬法相”雏形。
虽然只是雏形，但已具备部分法相威能——吞噬领域范围扩大三倍，吞噬速度提升五倍，而且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敌人的神魂感知。
“墨璃，带墨尘进内洞，启动隐匿阵法。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林默沉声道。
“前辈……”墨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牙点头，“您千万小心！”
她拉着弟弟退入内洞，启动了阵法。洞口的岩石泛起波纹，随即恢复如常，从外面看，这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壁。
林默独自站在溶洞中央，缓缓调整呼吸。
他的修为，在布置阵法的这三日，已经悄然突破到了神海境巅峰。吞噬了十几个血炼宗修士的本源，加上阵法引来的海量煞气，让他积蓄已久的修为水到渠成地跨过了那道门槛。
但神海巅峰与法相境之间，仍有一道天堑。
法相境，需要将神魂之海中的“神念”凝聚成“法相真身”，这一步需要海量的能量和对天地法则的深刻理解。寻常修士需要苦修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借助各种天材地宝才能突破。
林默没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他选择了最激进的方式——以战养战，在生死搏杀中强行突破！
“嗡——”
万象镜忽然剧烈震颤，镜面投射出一幅画面：五里外的古道中，二十多道身影正快速接近。为首的是个红发老者，正是血炼老魔。他身旁跟着青冥啸，两人身后是十几个神海境修士。
“两个法相初期，十二个神海境……”林默眼中战意升腾，“够了。”
他心念一动，万噬吞灵阵悄然启动。
溶洞地面，殷红的“噬”字骤然亮起，散发出妖异的血光。三十六块中品灵石同时爆裂，化作精纯的灵气洪流涌入阵图。九杆血煞幡无风自动，幡面涌出滚滚黑雾，与阵图中的血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
漩涡中心，正是林默。
“轰——”
整个溶洞剧烈震动，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以溶洞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天地灵气被疯狂抽取，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龙卷。龙卷贯通天地，将血炼古道上空常年不散的血雾都搅动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青冥啸和血炼老魔的注意。
“在那里！”血炼老魔眼中闪过厉色，身形化作一道血光，冲向灵气龙卷的中心。
青冥啸紧随其后。
两人都是法相境，速度极快，不过几个呼吸就来到了溶洞入口。
“好浓郁的煞气……”青冥啸皱眉，他能感觉到，这溶洞内的煞气浓度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寻常神海境修士进去，怕是不出一刻钟就会煞气入体，神智错乱。
血炼老魔却露出贪婪之色：“如此精纯的煞气，正好用来祭炼我的‘血魔真身’！青冥老鬼，那人就在里面，你我联手，速战速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踏入溶洞。
一入洞中，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愣。
溶洞中央，一个黑衣青年盘膝坐在血色漩涡中心，周身缭绕着漆黑如墨的雾气。雾气中，一道三丈高的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最诡异的是，青年头顶悬浮着一面铜镜，镜面投射金光笼罩己身，将那狂暴的煞气隔绝在外。
“就是你……杀了我儿？！”青冥啸眼中杀意暴涨，死死盯着林默。
林默缓缓睁眼，平静地看着两人：“来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仿佛不是在面对两个法相境强者，而是在问候两个路人。
血炼老魔阴笑道：“小子，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交出墨家余孽和血晶，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林默笑了：“想要？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道三丈虚影猛然睁眼！
虚影的双眼，是两个深邃的漩涡。漩涡旋转的刹那，整个溶洞内的煞气、灵气、甚至光线都被疯狂吞噬！青冥啸和血炼老魔同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受控制地外泄！
“这是什么法相？！”血炼老魔骇然失色。
他活了近三百年，见过无数种法相——火焰法相、寒冰法相、雷霆法相、巨兽法相……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法相！不增幅自身，不攻击敌人，只是纯粹的……吞噬！
“管他什么法相，一起出手！”青冥啸厉喝，身后火焰暴涨，凝聚成一尊十丈高的火焰巨人——他的法相，“青冥炎魔”！
火焰巨人仰天咆哮，一拳轰向林默。拳未至，炽热的气浪已经将洞内岩石烧得通红。
血炼老魔也不甘示弱，双手结印，周身血雾翻涌，凝聚出一尊八丈高的血魔真身。血魔真身张开巨口，喷出一道污秽的血色洪流，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
面对两尊法相的联手攻击，林默终于动了。
他缓缓起身，身后的万噬法相虚影随之站起。虚影抬起右手，对着轰来的火焰巨拳和血色洪流，虚虚一握。
“吞。”
一字吐出，虚空震颤。
火焰巨拳和血色洪流在距离林默三丈处，骤然停滞。下一刻，两道攻击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瓦解，化作最纯粹的能量，被万噬法相掌心的黑洞吞噬。
“不可能！”青冥啸失声惊呼。
他的青冥炎魔法相全力一击，竟然被轻描淡写地吞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血炼老魔也是脸色剧变：“此人法相有古怪！不能硬拼，用领域压制！”
两人同时展开法相领域。
青冥啸的“炎魔领域”展开，溶洞内的温度瞬间飙升到数千度，岩石开始融化，空气扭曲。领域之内，火焰法则占据主导，所有非火系术法威力减半。
血炼老魔的“血煞领域”紧随其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领域内浮现出无数血色幻象——尸山血海、冤魂哭嚎、修罗炼狱。这是精神攻击类领域，能干扰敌人心智，削弱神魂。
双重领域叠加，威力倍增。寻常法相境初期陷入其中，不出十息就会心神失守，任人宰割。
但林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笼罩而来的双重领域，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领域？我也有。”
他心念一动，身后的万噬法相虚影骤然膨胀，从三丈暴涨到十丈！虚影张开双臂，漆黑如墨的吞噬领域轰然展开！
“轰——！！！”
三股领域碰撞！
炎魔领域的火焰、血煞领域的血雾，在撞上吞噬领域的瞬间，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更恐怖的是，吞噬领域边缘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漩涡，那些漩涡疯狂旋转，将火焰和血雾一点点撕碎、吞噬！
“他在吞噬我们的领域？！”血炼老魔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煞领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青冥啸也感觉到了，炎魔领域的火焰之力正在飞速流逝！
“此子绝不能留！”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和杀意。
如此诡异的法相，如此霸道的领域，若是让此子成长起来，整个南域都将天翻地覆！
“动用底牌！”青冥啸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玉符，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玉符爆裂，化作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浮现出一只火焰巨眼的虚影——这是青冥世家的传承至宝“青冥天眼”的一道投影，虽然只有本体万分之一的威力，但也足以秒杀法相境初期！
“青冥天眼，焚灭万物！”青冥啸厉喝，火焰巨眼睁开，射出一道拇指粗细的赤红光束。
光束所过之处，空间被烧出漆黑的裂痕，仿佛连虚空都无法承受这股高温！
血炼老魔也豁出去了，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精血在胸口的一面血色玉佩上。玉佩碎裂，涌出滔天血海，血海中浮现出一尊百丈高的血色魔神虚影！
“血魔降世，屠戮苍生！”血炼老魔嘶吼，血色魔神虚影一拳轰出，拳锋所过，万物凋零，生机断绝！
两大法相境强者的搏命一击，威力已经接近法相境中期！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林默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
但他没有退。
不仅没有退，反而迎着攻击，一步踏出！
这一步踏出，他体内的《万噬源经》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丹田处的吞噬漩涡疯狂扩张，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经脉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
但他不管不顾。
“万噬法相……凝！”
林默仰天长啸，身后的法相虚影骤然凝实了三分！那双漩涡般的眼睛爆发出刺目的黑光，虚影张开巨口，对着轰来的赤红光束和血色巨拳，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吼——！！！”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恐怖的吞噬风暴席卷而出！
风暴所过之处，赤红光束被寸寸吞噬，血色巨拳被层层瓦解。两大攻击如同撞上黑洞的流星，在距离林默十丈处，彻底湮灭！
“噗——！！”
青冥啸和血炼老魔同时喷血，身形踉跄后退。他们与法宝投影心神相连，投影被毁，自身也遭受重创。
而林默，在吞噬了两大攻击的能量后，周身气势再度暴涨！
他身后的万噬法相虚影，又凝实了一分！那双漩涡眼睛中，隐隐有暗金色的道纹浮现——那是《万噬源经》修炼到极高境界后，才会出现的“吞噬道纹”！
“还不够……”林默低语，看向两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两枚人形大药。
“逃！”血炼老魔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青冥啸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已经彻底胆寒了。这黑衣青年根本就是个怪物！他们的搏命一击，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成了对方的补品！再打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想走？”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晚了。”
他心念一动，万噬法相虚影张开双臂，吞噬领域骤然扩张到百丈范围，将整个溶洞笼罩！
领域之内，空间凝固，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青冥啸和血炼老魔感觉像是陷入了泥潭，每移动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不……不要……”血炼老魔惊恐地看着林默一步步走来。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求饶，抬起右手，对着两人虚虚一握。
万噬法相同步动作，两只巨大的手掌虚影从天而降，将青冥啸和血炼老魔攥在掌心。
“吞。”
一字落下，吞噬之力爆发到极致。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溶洞。
两个法相境强者的毕生修为、法相本源、神魂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林默。海量的能量涌入体内，让他的修为节节攀升，瞬间突破到了神海境极致！
但还不够。
林默要的，是法相境！
“给我……破！”
他仰天长啸，将吞噬而来的所有能量，连同自己积蓄已久的修为，全部轰向那道横亘在神海与法相之间的天堑！
“轰隆——！！！”
体内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丹田处的吞噬漩涡疯狂旋转，漩涡中心，一点金光悄然浮现。那是神魂之海开始凝聚“法相真身”的征兆！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吞噬了太多异种能量，特别是青冥啸的火焰法则和血炼老魔的血煞法则，在林默体内发生了剧烈冲突！两股法则之力如同水火不相容，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要将他的身体撕碎！
“噗——！”
林默喷出一口黑血，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走火入魔！
强行吞噬两大法相境，终于引来了反噬！
他踉跄后退，单膝跪地，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涌，时而化作火焰，时而化作血雾，时而恢复漆黑。身后的万噬法相虚影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内洞中，墨璃透过阵法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前辈！”
她想要冲出去，却被阵法挡住。
“姐姐……林大哥他……”墨尘也看到了，小脸上满是焦急。
墨璃咬牙，从怀中取出那枚古兽血晶。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宝物，也是墨家的希望。但此刻……
她眼中闪过决绝，对着血晶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用力将血晶掷向林默。
“前辈，接住！”
血晶化作一道黑光，穿过阵法，落入林默手中。
林默下意识握住血晶，一股精纯、古老、温和的血脉之力涌入体内。那是墨麒麟的血脉精华，蕴含着上古神兽的生机和造化之力。
这股力量一入体，立刻开始调和冲突的火焰与血煞法则。墨麒麟属水、属阴，正好可以中和火焰的狂暴、化解血煞的污秽。
林默精神一振，连忙运转《万噬源经》，借助血晶之力，强行镇压体内的冲突。
一刻钟后，他体内的暴乱终于平息。
火焰法则与血煞法则被强行融合，化作一种全新的、带着暗红光泽的诡异能量，融入吞噬漩涡之中。而墨麒麟血脉之力，则化作一层淡黑色的薄膜，覆盖在经脉表面，增强经脉强度。
林默缓缓起身，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他的修为，虽然没能一举突破到法相境，但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那道门槛。只要再有一个契机，就能凝聚真正的万噬法相！
而手中的古兽血晶，已经黯淡了大半，内部的血脉精华消耗了近七成。
林默看向内洞方向，沉默片刻，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墨璃的声音从内洞传来：“前辈没事就好。血晶本就是外物，若能帮上前辈，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林默点点头，收起血晶，看向地上两具干尸。
青冥啸和血炼老魔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一身修为尽归林默所有。他从两人身上搜刮出储物戒，又取走了青冥啸的“青冥炎魔法相”核心和血炼老魔的“血魔真身”核心——这两样东西蕴含完整的法相烙印，若是慢慢参悟，对他凝聚万噬法相大有裨益。
做完这一切，林默走出溶洞。
外面，那十二个神海境修士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林默也懒得追，这些小角色不值得浪费精力。
他抬头看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青冥世家和血炼宗折损了家主和宗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能是两个势力的疯狂报复。
而且，离火神宫和玄冰圣殿，说不定也会闻风而动。
前路，越发凶险了。
但林默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来吧。”他轻声自语，“让我看看，这大荒世界，究竟有多少人想杀我。”
“而我……又会吞噬多少。”
他身后，万噬法相虚影悄然浮现，仰天无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