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外交部宿舍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护眼台灯。
桌面上摊着半份未处理完的外交政策草案，旁边的黑咖啡早已凉透，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了文件边缘。周聿坐在真皮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外壳，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 加密邮箱的沉默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而那点不甘，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推着他做更进一步的尝试。
他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串数字 —— 从三年前存下，到后来拉黑又悄悄找回，再到如今烂熟于心，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刻在记忆里。他知道这很冒险，甚至可能显得卑微，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 他想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冷淡的 “有事吗”。
深吸一口气，他按下了拨号键。
“嘟……”
第一声等待音响起时，周聿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他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筒里的声音上。
“嘟……”
第二声，像是敲在耳膜上，又像是敲在心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期待。他甚至开始想象，接通后该说些什么 —— 是先提那封未回复的邮件，还是先问云岭的秋种情况？或许，只说一句 “我看到你的发言了，很好” 就够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机械女声突然响起，礼貌却冰冷，像一把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设想。周聿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听筒还贴在耳边，那声音反复回荡着，刺得他耳膜发疼。
“通话中？” 他低声自语，眉头皱紧 —— 这个时间，她会在和谁通话？是云岭的同事讨论工作，还是和老乡聊家常？
不死心，他挂掉电话，几乎没有停顿，再次按下拨号键。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此刻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嘟…… 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同样的机械女声，同样的冰冷语气，再次传来。
这一次，周聿没有再愣住。
他缓缓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书房里的寂静瞬间将他包裹。他看着台灯下自己的影子，细长而孤单，忽然明白了 —— 哪里是正在通话中，分明是他，早已被她拉进了黑名单。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顺着脊椎滑到脚底，让他浑身发凉。
他周聿，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外交学院，还是在外交部，从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是手握权力、掌控局面的那一个。他习惯了别人的尊重，习惯了事情按照他的规划发展，哪怕是当年处理举报信，也是他用权力 “解决” 问题。
可现在，他却被一个女人，彻底拒之门外 —— 加密邮箱石沉大海，电话被拉入黑名单，连一句正面的拒绝都得不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他无地自容。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传来的凉意，也无法驱散心底的失落与自嘲。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一天 —— 被人如此彻底地隔绝在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拨号界面，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此刻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周聿伸出手，关掉屏幕，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书房里再次恢复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划破深夜的宁静。他看着桌面上凉透的咖啡，忽然觉得，这份狼狈，或许是他应得的 —— 是当年他用权力践踏她尊严的代价，是他用 “最优解” 忽视她感受的结果。
他终于明白，有些门，一旦被他亲手关上，再想推开，就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