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临时食堂里的喧闹声更盛了。昏黄的灯泡晃悠悠地悬在头顶,映着满桌狼藉的骨头和空了大半的酒坛,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醉醺醺的红晕。
守业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半根烟,烟雾袅袅地飘到眼前,他眯着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脑子里全是晚晴和晓宇的模样。
老张喝得舌头都有点打卷,端着陶碗凑到守业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大着舌头道:“守业啊……你说你这媳妇,也真是贤惠,大半年不见,愣是一句抱怨都没有,换做我家那口子,早把电话打爆了。”
守业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捻灭了烟头,眼底满是温柔:“晚晴她性子柔,知道我在这边干活不容易,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家里的事,她能扛的,绝不会跟我多啰嗦一句。”
旁边的小李也凑了过来,他年轻,酒量浅,这会儿已经晕乎乎的了,撑着桌子道:“守业哥,我还记得你出发前,嫂子来送你,站在车站那儿,眼睛红红的,却硬是没掉眼泪。当时我就想,嫂子这女人,看着软,其实骨子里倔得很。”
“可不是嘛。”老王灌下一口酒,咂咂嘴,接过话头,“上次你媳妇给你寄包裹,里面除了衣服和吃的,还给咱哥几个带了些家乡的茶叶,说让你分给大家伙儿尝尝。你说这心意,多难得,换旁人,哪能想得这么周到。”
守业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暖融融的。他想起晚晴寄来的包裹,里面的茶叶还是去年新炒的龙井,带着淡淡的清香,在这黄沙漫天的地方,喝一口,就像回到了家。
“她就是这样,心细。”守业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家里老人孩子,邻里街坊,她都能照顾得妥妥帖帖。”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工友赵三,突然扯着嗓子冒出来一句:“守业哥,说句实在话,你这一走大半年,嫂子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又要操持家务,又要上班……就没个帮衬的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刘狠狠踹了一脚,老刘压低声音瞪他:“喝多了胡说八道什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赵三被踹得一激灵,酒醒了大半,讪讪地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我这不也是替守业哥操心嘛……”
守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些,晚晴一个人在家,肯定吃了不少苦,只是每次打电话,她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干活。
老张见气氛有点僵,连忙打圆场,举起碗道:“嗨,说这些干啥!守业马上就回去了,一家人就能团圆了!来,喝酒!咱今儿个只谈高兴的事!”
“对对对,喝酒喝酒!”老王也跟着附和,给守业的碗里满上酒,“守业,别听他胡咧咧,嫂子贤惠,家里肯定稳当得很!”
众人纷纷举起碗,陶碗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守业端起碗,仰头饮尽,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喉咙发紧。他看着眼前喧闹的人群,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关于晚晴的那些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