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坛岛的龙滩码头，晨雾还没被朝阳完全驱散，带着咸腥的海风卷着细沙，打在人脸上微凉。码头上挤满了人，大多是这次随守业出海的同乡家属，哭喊声、叮嘱声混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把清晨的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守业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袖口被晚晴熨得笔挺。他双手接过晚晴递来的布包，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小罐她亲手晒的鱼干，以及用红布包着的一小撮海坛岛的泥土——按岛上的老规矩，带土出海，能保平安顺遂。“家里的事，又要辛苦你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低头看着妻子眼角的细纹，心里满是愧疚。这些年他常年在外奔波，撑起这个家的，一直是晚晴单薄的肩膀。
晚晴抬起手，轻轻替他拂去肩头的沙粒，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意，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放心去吧，我和晓宇在家等你。渔船靠岸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让人捎回来。”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平安符，塞进他手心，“这是娘生前求的，一直带在我身上，你拿着，能辟邪。”
守业握紧那枚温热的平安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喉头一阵发紧。
不远处，晓宇被奶奶拉着，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刚才在家里，他还哭着拽着父亲的衣角不让走，此刻看着父亲坚毅的背影，却怎么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守业大步走过去，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爹这次出去，挣了钱就回来，给你买新书包，带你去看龙凤头海滨浴场的日出。”
晓宇抽抽搭搭地点头，小手紧紧抱住守业的胳膊，声音哽咽：“爹，你要早点回来，我会好好读书，帮娘做家务。”
守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用力抱了抱儿子，又起身和同乡们一一告别。这些一起长大的海坛汉子，此刻脸上都带着不舍，却也藏着对未来的期许。他们都是靠着这片海、凭着一身力气讨生活的人，这次远赴海外，既是为了生计，也是为了给家人挣一个更好的将来。
船家已经在催了，粗粝的喊声穿透晨雾。守业最后看了一眼妻儿，看了一眼码头边熟悉的礁石，看了一眼远处云雾缭绕的海坛岛轮廓。他突然转身，对着家乡的方向，缓缓挺直了脊梁，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我林守业，今日再次出海，对着这龙滩，对着这片海立誓！”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码头上回荡，压过了海浪声和哭泣声，“此去定当勤勉谨慎，不负同乡所托，不负妻儿期盼！他日功成，必携众人平安归乡，共建家园！”
话音落下，同乡们纷纷跟着挺直了腰板，眼里的不舍渐渐化为坚定。他们跟着守业，齐声喊了一句：“平安归乡，共建家园！”
喊声落罢，守业不再犹豫，转身踏上了渔船。船板咯吱作响，承载着满船的牵挂与期盼，缓缓驶离龙滩码头。晚晴拉着晓宇，站在码头最高处，望着渔船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点，才缓缓收回目光。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也吹走了码头的喧嚣。龙滩上的礁石静静矗立，仿佛在守护着这个关于承诺与归期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