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镇的屋顶在夜色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静静浮在泛着粼光的水面上。
后半夜轮到洛羽珩守夜，他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外套，靠在临时搭起的棚子支柱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的水面。
月亮不知何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银辉如碎汞般洒在水面上，被夜风拂起的涟漪揉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像谁把揉碎的星子撒进水里，粼粼的光随着波浪轻轻起伏，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水在动，还是天在摇。
空气里浮动着水汽特有的微凉，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是背包里那盆蓝色妖姬的味道。
洛羽珩的鼻尖不自觉地动了动，自从系统奖励那“味觉灵敏度+5%”后，他的嗅觉似乎也跟着敏锐了几分，连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香气都能捕捉到。
他低头瞥了眼放在脚边的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陶盆的一角，小藤蔓和蓝色妖姬大概都在“休息”。白天看时那株幼苗还只有两片羞怯的子叶，现在想来，说不定又趁着夜色偷偷长高了些。
系统这奖励倒是实在）洛羽珩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这味觉提升，会不会让以后吃压缩饼干更难以下咽）他想起刚才御杰递来的奶油包，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甜香，连带着心里都泛起一阵踏实的暖意。
“还没睡？”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点夜间特有的沙哑。
洛羽珩转过头，看见御杰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拿着个油纸包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颀长，衣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像水墨画里淡墨勾勒的剪影。
“换班还早。”洛羽珩勾了勾嘴角，“你怎么醒了？”
“听到你翻身的动静，”御杰在他身边坐下，把油纸包往他面前递了递，油纸的褶皱里还带着点温热，“猜你可能饿了，空间里还有几个奶油包，用异能温过了，尝尝。”
油纸包被轻轻掀开，一股甜香瞬间漫了出来。是上好的动物奶油混着烤得酥脆的面包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热，在微凉的夜里格外诱人。
洛羽珩挑了挑眉，指尖碰到面包时能感觉到那微微的热度：“你还备着这东西？”
“末世之前搜集物资的时候顺手拿的，”御杰挠了挠头，月光落在他眼里，漾开一片细碎的光，“想着哪天能当个甜点。快吃吧，凉了奶油就腻了。”
洛羽珩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酥脆的面包皮在齿间“咔嚓”碎裂，内里的奶油柔软绵密，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香草味。他清晰地感觉到，味蕾捕捉到的层次比以前丰富了许多——面包的麦香带着点焦脆的烟火气，奶油的奶香醇厚绵长，香草的清苦像细针似的刺破甜腻，甚至能尝到一点点盐的咸味藏在尾调，把所有味道都稳稳地托住，立体得像幅画。
“好吃。”他由衷地赞叹，心里涌起一股实实在在的满足感。
末世里能吃到这样的甜点，简直是奢侈到不真实的事。
御杰看着他吃得认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吃就多吃点，还有三个呢。”
“你不吃？”洛羽珩含糊地问，嘴里还塞着半口面包。
“我不饿。”御杰摇摇头，目光转向水面，月亮的倒影在他瞳仁里轻轻晃动，“洛哥，你觉不觉得……最近的变异植物长得有点太快了？”
洛羽珩动作一顿，咽下嘴里的奶油包。他知道御杰没说透的是什么——从迷雾森林的疯长巨树，到小藤蔓的五级进化，再到这盆一夜开花的蓝色妖姬，背后都藏着说不清的诡异。但系统的存在是他不能说的秘密，只能含糊地点头：“可能跟水里的变异元素有关，先小心点吧。”
御杰没再多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坐着。两人一时没再说话，并肩看着水面的月光，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水浪声，还有棚子里队友们均匀的呼吸声——陈沐阳的打呼声带着点憨气，江梓豪翻身时发出的布料摩擦声，都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串安稳的音符。
不远处的棚角，苏晴其实早就醒了。
被几只水鸟“嘎嘎”的叫声吵得睡不着，她刚想睁开眼翻个身，就看到了月光下的一幕——洛羽珩靠在支柱上，手里拿着奶油包，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柔和得像被打磨过的玉；御杰坐在他身边，身体微微倾向他，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连月光落在他发梢的样子都显得格外温柔。
月光、水波、安静的屋顶、并肩的两人……画面美得像幅精心装裱的画。
苏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悄悄把眼睛闭上了。
啧啧，御杰这小子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她暗自腹诽，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给洛羽珩送个面包？哦……莫名的有点吃到狗粮了。这俩人也是，一个喜欢也不说，一个就知道默默献殷勤，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心里的小剧场演了好几轮，水鸟的叫声渐渐歇了，苏晴听着身边两人安静的呼吸声，竟也慢慢有了睡意，没多久就真的沉入了梦乡。
另一边，洛羽珩刚吃完最后一个奶油包，正想把油纸包叠好收起来，背包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他愣了一下，赶紧拉开拉链，只见那盆蓝色妖姬不知何时已经开花了。
一朵精致的蓝色花朵在夜色中静静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像燃烧的蓝色火焰，边缘泛着细碎的银色光泽，在月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实。之前的两片叶子已经舒展成茂密的枝叶，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细小的露珠，衬得那抹幽蓝愈发醒目。
“开花了？”御杰也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惊讶，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这才多久？昨天晚上才刚发芽，现在就开花了？”
“大概是这里的水土太‘滋养’了。”洛羽珩轻轻碰了碰花瓣，触感丝滑得像上好的绸缎，还带着点微凉的露水，“而且……你不觉得它有点眼熟吗？”
御杰仔细看了看，突然恍然：“像……像迷雾森林里那些紫色花粉的花，只是颜色不一样！”
确实很像。同样的花型，同样的层层叠叠，只是把诡异的紫色换成了沉静的幽蓝，少了那份惑人的妖气，多了几分圣洁。洛羽珩心里一动，从空间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御杰面前：“这个给你。”
御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十粒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种子，同样泛着幽蓝的光泽，像藏着星光：“这是……蓝色妖姬的种子？”
“嗯。”洛羽珩点头，“多留点种，说不定以后有用。这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开花，肯定不简单。”
御杰捏着纸包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洛哥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虽然只是些种子，可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送我礼物了……御杰的心跳像擂鼓似的，眼神亮得惊人，我要不要也回送点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空间背包，里面有上次在废弃珠宝店找到的一块罕见的冰晶玉，通透得像冻住的月光，据说能安神；还有一小瓶珍藏的蜂蜜，是之前在养蜂场搜集的，纯度高得能拉出金丝；或者……把自己最常用的那把水系匕首送给他？那匕首是用变异鲨鱼的脊椎骨做的，柄上还刻着他偷偷刻的小水纹……
心里的小九九转了好几个圈，御杰抬头想问问洛羽珩喜欢什么，却发现洛羽珩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累了。洛羽珩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均匀得像湖面的涟漪，嘴角还带着点奶油的甜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心。御杰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点动静就吵醒他。
他慢慢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洛羽珩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伸出手，轻轻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碰到洛羽珩的发丝时，柔软的触感像羽毛似的扫过心尖，让他心头一颤，脸上泛起热意，连耳尖都红了。
还是不送了吧，御杰在心里悄悄想，等找到更合适的机会……一定要送个能让他记住的。
夜色静得只剩下水浪声，偶尔有风吹过屋顶，带起几片枯叶的轻响。御杰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水面，偶尔低头看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尾巴快速拍打水面，节奏急促，带着种莫名的压迫感。
御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精神异能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铺展开——他的精神力在水系异能者里算是顶尖的，能清晰地感知到水下三米内的任何动静。
三只半米长的鳗鱼正在水下盘旋，浑身覆盖着银灰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瞳孔里泛着幽幽的电光，像两团跳动的小火焰，嘴角还在滴落着粘稠的液体，落在水里“滋滋”作响，泛起细小的泡沫。
是雷电鳗鱼！三级变异兽，不仅速度快如闪电，还能释放强烈的电流，被它们盯上的猎物，很少有能活着逃脱的。御杰甚至能感觉到，水下的电流正在缓缓聚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丝微弱的麻意。
御杰的心跳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异常平静。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点莹白的光芒，水系异能悄无声息地探入水中，像一条灵活的水蛇，顺着水波蔓延。他没有选择直接攻击，而是用精神力牢牢锁定了三只鳗鱼的位置，计算着它们游动的轨迹和呼吸的频率——每一次摆尾，每一次吐息，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就是现在！三只鳗鱼似乎被屋顶的气息吸引，同时摆动尾巴，朝着屋顶的方向游来，流线型的身体在水中划出三道银色的残影。
御杰眼神一凛，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唰！”
一道冰枪突然从水下刺出，锋利的枪尖带着凛冽的寒气，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精准地刺穿了第一只鳗鱼的七寸！紧接着，冰枪在水中灵活地一转，枪尖瞬间分叉，化作两道更小的冰棱，同时刺穿了另外两只鳗鱼的要害！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只在水面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连水浪声都没怎么变，干净利落得像一场预先排练好的舞蹈。
御杰操控着冰枪，将三只被串成一串的鳗鱼轻轻提了上来，手腕微转，甩了甩上面的水珠。鳗鱼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银灰色的鳞片反射着月光，却已经没了气息，那双泛着电光的眼睛也渐渐黯淡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靠在肩上的洛羽珩，对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丝毫没有被惊动。御杰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看来自己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连带着精神力的控制都精准了不少。
他小心地把鳗鱼解下来，拿出匕首处理干净。刀刃划过鳞片的声音被他刻意压低，连血污都用异能冻结成冰珠，避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处理好的鳗鱼用藤蔓捆好，挂在屋顶的房梁上，月光照在鱼肉上，泛着新鲜的光泽。这东西虽然长得吓人，肉却是极鲜美的，富含蛋白质，正好给大家补充体力。
做完这一切，御杰重新坐好，任由洛羽珩靠在肩上。月光依旧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他轻轻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洛羽珩身上淡淡的雷电气息，混杂着奶油的甜香，心里踏实得像落了地的石头。
天快亮的时候，洛羽珩醒了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先是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消失，紧接着发现自己靠在御杰肩上，嘴角似乎还沾着点什么——伸手一摸，是干掉的奶油渍，大概是流口水了。他顿时有些尴尬，耳根微微发烫：“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御杰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光，“你累了，多睡会儿也好。”
洛羽珩没再接话，只是觉得肩膀处有点麻，大概是御杰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目光无意间扫到房梁上，眼睛一亮：“那是……雷电鳗鱼？”
“嗯，半夜游过来的，被我解决了。”御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早上给大家做鳗鱼饭，用锡纸包着烤，再淋点酱汁，肯定香。”
“可以啊你，”洛羽珩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赞叹，“动静够小的，我一点都没听到。”
“怕吵醒你嘛。”御杰说得很自然，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点太亲昵，耳尖“腾”地一下红了，赶紧转移话题，“你看，你的蓝色妖姬又开了一朵！”
洛羽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盆蓝色妖姬又开了一朵花，比之前那朵更大更艳，幽蓝的花瓣在晨光中泛着丝绸般的光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小藤蔓则缠绕在花茎上，叶片翠绿得像要滴出水来，像是在守护着花朵。
“长得真快。”洛羽珩感叹道，心里却对这花的“用途”越来越好奇。系统只提示了它的生长速度，却没说它的能力，这让他隐隐觉得，这花恐怕不只是好看那么简单。
“估计是吸收了鳗鱼的血腥味，”御杰猜测道，“变异植物好像都喜欢这种能量。”
洛羽珩点点头，把背包收起来：“先不管它，叫醒大家，准备早饭。”
没过多久，陈沐阳第一个被香味馋醒了。他揉着眼睛从棚子里钻出来，抽了抽鼻子，那股浓郁的酱香混着鱼肉的鲜美顺着鼻腔钻进来，瞬间把他的困意冲得一干二净：“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鳗鱼饭。”御杰已经在屋顶上架起了简易的灶台，用几块砖头垒了个小灶，里面燃着干燥的树枝。他正用锡纸包着处理好的鳗鱼肉，上面刷了层秘制的酱汁，放在火上烤。油脂透过锡纸渗出来，“滋滋”作响，香气随着烟升腾起来，在晨光中弥漫开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鳗鱼饭？！”陈沐阳瞬间清醒，几步冲到灶台边，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御杰你是我亲哥！这末世里还能吃到鳗鱼饭，值了！我跟你说，我以前最爱吃巷口那家的鳗鱼饭，老板总说他的酱汁是传家秘方，现在看来，跟你这比起来，简直是白开水！”
“别捣乱，快洗漱去。”江梓豪也醒了，走过来拍了他一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烤得金黄的锡纸包，“看看你那出息。”
“我这是懂得欣赏！”陈沐阳不服气地嘟囔，却还是乖乖去水边洗漱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生怕鳗鱼饭长腿跑了。
苏晴和林野、林宇也陆续醒了过来，闻到鳗鱼饭的香味，都精神了不少。
苏晴伸了个懒腰，看着忙碌的御杰和在一旁帮忙递调料的洛羽珩——洛羽珩正拿着小刷子，小心翼翼地给锡纸包补着酱汁，阳光落在他侧脸，连睫毛的影子都显得格外温柔。
行吧，闷骚对闷骚，慢慢磨吧。苏晴在心里想，只要有鳗鱼饭吃，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狗粮也吃饱了，不差这一口。
晨光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把昨晚的月光驱散得一干二净。屋顶上炊烟袅袅，鳗鱼饭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蓝色妖姬的清香，构成了一幅温暖而踏实的画面。
洛羽珩靠在灶台边，看着御杰认真烤肉的侧脸，又看了看身边说说笑笑的队友——陈沐阳正缠着江梓豪讲以前的趣事，林野和林宇在检查船只，苏晴则哼着小曲整理背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洛羽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调料罐，又闻了闻空气中的香气，舌尖似乎还残留着昨晚奶油包的甜味，还有鳗鱼饭那浓郁的酱香。
这5%的味觉灵敏度，好像……还真挺不错的，他在心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