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初,江西吉安,寒风已经开始刺骨。
夜幕下的步行街依然灯火通明,只是行人稀少。
街右侧一栋五层旧楼里,程皓看着眼前这套刚租下的房子。
“怎么样,够大吧?正好放咱们新进的二十台主机。”合伙人杨志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兴奋,“步行街,交通方便,而且五楼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程皓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是这个游戏工作室的技术骨干兼小股东,杨志刚则是主要出资人。
他们已经在吉安有了四个工作室,这是第五个。
业务扩张本是好事,但这房子让程皓莫名感到不适。
三室一厅的格局颇为诡异。
一打开外面的入户门,正对大门的地方竟然立着一道铁栅栏,将里外隔开。
栅栏里面,一块厚重的旧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布的颜色已经难以辨认,只感觉油腻厚重。
铁栅栏门上着一把老式铁锁,锁头上覆盖着一块深色布罩,质地看起来很是奇特。
“这是什么玩意儿?”程皓指着铁栅栏问。
“房东说以前是房东老人放的,不让动,说是风俗。”杨志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反正不影响我们用,别管它。”
程皓没再追问,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他环顾四周,铁栅栏右手边是厕所,一走进去更让人窒息。
无论是墙面、地面还是天花板,全都贴着墨绿色的马赛克,连老式的洗手池和蹲坑也都是一片旧绿。
铁栅栏左手边,是并排的三间房,最后一间同样紧锁着。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能用的只有两间房和一个客厅。
“行了,别挑剔了,明天游戏就上线了,赶紧布置好。”杨志刚催促道。
程皓深点头,把那股不安压了下去。
他们开始在中间那间房搭架子,安装二十台主机和集成显示器,布线调试。
工作室的另一名员工何明也来帮忙,三人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在晚上八点多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正式开工。”何明收拾着工具说。
“你们先回去,我再调试一下,今晚游戏更新,我得盯着。”程皓看了眼时间,“反正回去也晚了,我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宿。”
杨志刚和何明没多劝,先后离开了,程皓独自留在空旷的房间里,继续手头的工作。
游戏服务器在午夜十二点停服更新,预计需要四个小时。
完成后,程皓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决定就在这儿过夜。
他检查了一遍三间房:第一间空着,第二间摆满了电脑,第三间依然紧锁。
他从第一间房里拖出一个旧床垫,铺在中间房间的地板上。
房间里有一台立式旧空调,加上二十台主机运行后的余温,让这个冬夜不至于太难熬。
关掉主机电源后,那些机器上的呼吸灯仍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程皓躺上床垫,头朝门,脚朝窗,很快便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感觉胸闷,呼吸急促,随后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
程皓猛地睁开眼睛,窗外街灯的光线和主机呼吸灯的微光交织在一起,映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个光头男子,赤裸着上身,正骑在他的腰间。
那人的皮肤在微弱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灰白,两只拳头正一下下捶打着程皓的胸口。
程皓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袭击了,但随即发现自己四肢自由,并未被束缚。
他只是因为胸口的疼痛而醒来,他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足足二十秒,大脑才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
程皓猛地坐起身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实体轮廓倏地向左一闪,径直钻进墙壁,消失在那个紧锁的房间方向。
程皓什么也顾不上拿,冲出房间,奔下五楼,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他只穿着一身保暖内衣和薄毛衫,一只鞋在慌乱中跑丢了,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活人。
2011年12月的吉安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程皓沿着大道狂奔,一直跑到滨江大道,却连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
他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
终于,他看到一个凌晨扫街的环卫女工,颤抖着上前询问时间。
“四点十七分。”女工疑惑地看着这个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程皓借了她的电话,打到吉安当时的出租车叫车平台,等车来时,他蜷缩在路边,浑身发抖。
出租车到达后,他直奔杨志刚住处,疯狂砸门,直到睡眼惺忪的杨志刚打开门,他才感觉自己真正回到了人间。
天亮后,程皓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回那房子一步。
杨志刚只好带了几个人去搬设备,回来后告诉程皓:“我们把东西都搬出来了,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程皓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我们走的时候,发现那个铁栅栏门上的锁不见了,里面的布也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杨志刚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那是一面镜子,但镜面上用什么东西画满了扭曲的符号。”
程皓背脊一阵发凉:“然后呢?”
“我们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没敢再动。”杨志刚摇摇头,“我刚联系了房东,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件事就此搁置,工作室换到了另一个地方。但程皓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2006年冬季,河北邯郸。
程皓那时还是大学生,与好友陆新同校。
一个寒冷的夜晚,两人从四方网吧出来,沿着熟悉的路线回学校。
这条路他们走过无数次,从北端到南端,大约1.5公里的距离。
左边是一排卖塑胶花的店铺,右边是各式小饭店。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左手边变成了红灯区,右手边则是医院的后门,再往前就是火车站,穿过大马路,就是他们的学校了。
“今晚真冷啊。”陆新搓着手说。
程皓刚要回应,突然看见前方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经过。
奇怪的是,自行车的后车轮不断迸发出火花,更诡异的是,老头对此毫不在意,依然不紧不慢地蹬着车,很快就拐进了一条小巷。
“快看,那老头多逗,车圈都冒火花了还不下来看看。”程皓指着远去的背影说。
陆新也看到了,两人相视而笑,觉得有趣。
随后他们继续往前走,进入了那条熟悉的胡同。
走了不到二百米,程皓无意间向左瞥了一眼。就是从这一眼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一家卖假花的店铺里,爬出来一个东西,手是惨白的,脚也是惨白的,身体的其他部分却是一片漆黑,无法辨认是什么。
那东西从左边的店铺爬出来,只用了两秒钟,就啪地一下爬到了右边,消失在黑暗中。
程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了?”陆新察觉他的异常,回头问道。
“我...看到了个东西。”程皓的声音干涩。
“看到啥了?出现幻觉了是不是?”陆新半开玩笑地说。
但当他看清程皓的眼睛时,笑容瞬间凝固了。
后来陆新告诉他,当时他的眼睛里没有光了,没有神了,就像死人一样。
陆新突然转身就跑,这一跑激起了程皓的求生本能,他也跟着狂奔起来,甚至很快超过了陆新。
不到两分钟,他们就直接跑回了宿舍,程皓把陆新远远甩在后面。
那天之后,程皓连续高烧三天,陆新也绝口不再提那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