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胖子用他那出神入化的“生意经”,为团队赚来的第一桶金,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暂时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然而,林岳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钱能解决生存问题,却无法解决根本的危机。面对金先生那样的庞然大物,他们需要的,是能够真正保护自己、甚至能够发起反击的硬实力。
当晚,趁着夜色,林岳和梁胖子找到了正在院子里吧嗒着旱烟的老旱烟。
在林岳的再三追问和请求下,这位身份神秘的老人,终于掐灭了烟锅,缓缓吐出了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一个由孟广义和孙先生当年亲手建立的、用以应对最坏情况的师门秘密仓库。
夜色深沉,乌云遮蔽了月光,只有在云层飘过的间隙,才会洒下几缕清冷的光辉。
村子东头最偏远的一片礁石群,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嶙峋的黑石,发出阵阵如同闷雷般的巨大轰鸣。林岳、梁胖子,以及带路的老旱烟,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里。
老旱烟在一片看似平平无奇、但在涨潮时会被海水完全淹没的礁石区前停下了脚步。他用那根磨得光滑的烟杆,指向前方一块形似卧牛的巨大礁石,声音在海浪声中显得有些飘忽:“洞口,就在那块‘卧牛石’的正下方,从这里看过去,水深大概有七八米。水下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钻进去之后,里面是一个天然的海蚀洞,地势很高,完全是干的。但进去的通道,是‘淹死’的,也就是说,不憋着一口气潜过去,就绝对找不到。”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老孟他们搞这地方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弄到了一套德制的军用潜水设备。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估计早就烂了。今晚,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梁胖子听得心惊肉跳,他探头看了看那片在黑暗中翻涌着白色浪花的海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的乖乖,七八米深?这……这不开玩笑嘛!岳,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林岳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开始脱衣服。
没有专业的潜水设备,他只能用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方法。他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用三层厚实的防水油布紧紧包裹起来,外面再用渔网细密地扎紧,做成了一个绝对防水的包裹,里面还塞进了一支高亮度的防水手电。
做完这一切,他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而布满细小伤痕的上身,只穿一条短裤。他从岸边挑选了几块相对扁平的石头,用麻绳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腰间,作为增加下潜速度的配重。
看着林岳这副准备“玩命”的架势,梁胖子的心都揪紧了:“岳,你……你可想好了!这跟在古墓里憋气可不一样,水底下可没处给你换气!”
“放心,”林岳呼出一口长气,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师父他们留下的东西,就在下面。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这一趟,我非下不可。”
说完,他抱着那个防水包裹,走到了礁石的边缘。
他没有丝毫犹豫,调整好呼吸,在肺部储存了最大量的空气之后,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条矫健的鱼,抱着包裹,悄无声息地沉入了那片漆黑冰冷的海中。
入水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外界震耳欲聋的浪涛声在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的沉重搏动声,以及水流过耳边时发出的“咕噜咕噜”的细微声响。极致的安静,反而带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冰冷的海水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钢针,疯狂地刺穿着他的皮肤,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视线里,是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黑暗,他睁大眼睛,却连自己伸出的手都看不见。
他只能凭借下潜前老旱烟的指点,以及自己对方向的超强感知,拼命地向着记忆中那块“卧牛石”的方向潜去。腰间的配重石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带着他迅速地突破了海水的浮力,向着更深的海底沉去。
四周的水压越来越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挤压着他的耳膜和胸腔,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刺痛。肺里的空气正在飞速消耗,一种本能的、对氧气的渴望开始在他的大脑中咆哮。
他强迫自己冷静,摒除一切杂念,伸出双手,在这片黑暗的水下世界里,完全依靠触觉进行摸索。粗糙的礁石、滑腻的海草、偶尔从指尖游过的小鱼……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终于,他的手,在一块巨大礁石的下方,摸到了一个凹陷的、边缘锋利的缝隙。那缝隙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是更加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是这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防水包裹顶在身前,猛地收腹,侧着身子,朝着那条黑洞洞的缝隙便钻了进去。
当他整个人都挤进那条狭窄的水下通道时,一种比在黑暗中下潜更加恐怖的、极致的幽闭恐惧感,如同潮水般猛然袭来!
前后左右,全都是冰冷坚硬的岩壁,将他死死地包裹在中间,连转身都做不到。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西周古墓之中,回到了被无尽的泥土和黑暗活埋的绝望瞬间。
“冷静!冷静下来!”林岳在心中对自己狂吼。他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支撑着他:师父和团队的未来,所有的希望,都藏在这个洞的尽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通道中向前蠕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秒,也许是一分钟,当他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即将耗尽,眼前开始出现无数金星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头顶一松!
他猛地向上窜去!
“哗啦——!”
林岳的头颅冲破了水面,他张开嘴,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洞中那虽然稀薄、却无比宝贵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但活过来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打开防水包裹,取出了那支高亮度手电。
当刺眼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眼前景象的一瞬间,即便是林岳,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完全干燥的天然海蚀溶洞之中。洞顶极高,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四周的岩壁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而在溶洞的正中央,平坦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用厚重油布和黑色蜡油,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巨大木箱。
每一个木箱的侧面,都用朱砂,写着一个卸岭一脉内部才看得懂的、代表着物品类别的编号。
这里,就是被遗忘了二十多年的,卸岭山东分舵的秘密“兵器库”!
林岳从水中爬上岸,顾不上擦干身体,快步走到箱子前,用随身携带的剔骨刀撬开了距离最近的一个。
“锵!”
随着箱盖打开,手电光照进去,一片森然的寒光瞬间反射出来,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
箱子里,是一排排保养得犹如崭新、闪烁着冷冽光芒的兵器:几把造型奇特、锋利无比的短刃,正是卸岭一脉赖以成名的、削铁如泥的“卸岭刺”;旁边是几副由精钢打造、指尖带有倒钩的“蜈蚣爪”,既可以套在手上用于攀爬悬崖峭壁,也是近身格斗的致命凶器;最下面,还盘着几卷看似柔软、实则柔韧无比的特制钢丝绳。
林岳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压抑住激动,又撬开了第二个箱子。
这个箱子里装的,是用油纸一层层包裹好的、分量十足的自制黑火药包、长短不一的引信,以及一套用于爆破和精巧开锁的特制工具。这些东西,正是他们这些“倒斗”之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继续向里走,当他撬开最里面的、一个体积最大的箱子时,里面的东西,让他彻底愣住了。
那……那竟然是两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的65式军用潜水服!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两个小巧的氧气瓶!虽然这些设备的款式已经相当老旧,但得益于完美的密封保存,橡胶依旧保有弹性,显然还能正常使用!
而在潜水服的旁边,在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独立空间里,静静地躺着一把枪。
一把黑沉沉的、充满了冰冷杀意的,54式手枪。
枪的旁边,还用油纸包着三个压满了子弹的备用弹匣。
看到这把枪的瞬间,林岳激动得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枪拿起,入手是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重量。他知道,有了这些东西,尤其是有了这把枪,他们就不再是被动挨打的绵羊。无论是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水下探查,还是与金先生等人发生正面冲突,他们都有了真正的、可以保命的底气!
林岳没有贪多,他将手枪和备用弹匣贴身藏好,又挑选了一把卸岭刺和一些必要的工具,装进防水包裹。其余的箱子,他则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重新封好。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循着原路,再次潜入了那条黑暗的水下通道。
当林岳浑身湿漉漉地、如同水鬼一般从翻涌的浪涛中爬上礁石时,在岸边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梁胖子,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一把就将他抱住。
林岳没有多言,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依旧冰冷的硬家伙,塞到了梁胖子的手里。
当梁胖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自己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把货真价实的54式手枪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被遗忘了二十多年的水下仓库,在今夜,被正式启用。它将成为林岳团队在山东境内,最重要、也最隐秘的后勤基地与军火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