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沉,赶紧问:“保洁阿姨,那个老中医是不是头发花白,穿一件旧旧的白大褂?”
保洁阿姨点了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生前最喜欢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医术可高明了,附近很多人都来找他看病。可惜啊,他无儿无女,去世的时候身边都没人,还是第二天护士发现的。”
我吓得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那天帮我拔针的,是那个已经去世十几年的老中医?可他明明是个鬼魂,为什么会帮我拔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不寒而栗。
妈妈知道后,也有些害怕,再也不带我去康安诊所看病了,而是带我去了大医院。可我心里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那个老中医的样子,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有时候晚上睡觉,我会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诊所的二楼病房,输液瓶里的液体输完了,血液往上涌,那个穿白大褂的老中医又出现在门口,对我诡异地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每次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后来,我渐渐长大,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很少再生病输液。可我始终没有忘记康安诊所里的遭遇。初中的时候,我特意绕到诊所附近,想再看看那栋老楼。可没想到,诊所已经关门了,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青灰色的砖墙上,爬山虎已经枯萎,露出斑驳的墙面,显得格外荒凉。
我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一楼的诊疗室和药房里空荡荡的,桌椅都被搬走了,地上积满了灰尘,墙角结着蛛网。时钟还挂在墙上,只是已经停止了走动,指针停留在凌晨三点的位置。我沿着楼梯往二楼走,楼梯间里布满了灰尘,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二楼的病房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样,昏暗、破旧。三张病房的门都开着,里面的病床还在,只是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我走到当年我输液的那张病床前,看着上面厚厚的灰尘,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白大褂的老中医,站在病床边,温柔地帮我拔针。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病床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一根陈旧的输液管,管子里竟然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像是凝固了很久的样子。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一个旧病历本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我捡起病历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清上面写着病人的名字和病情。翻到最后几页,我看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戴着一副老花镜,慈祥地笑着。正是那天帮我拔针的老中医!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陈守义,生于1920年,卒于2000年,一生行医,救死扶伤,无儿无女。”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他叫陈守义,是个一生行医、救死扶伤的老中医。他无儿无女,孤独地去世,却在死后,还不忘帮助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或许,他只是太孤独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许,他看到我当时那么害怕,心生怜悯,才出手相助。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害怕了。那个曾经让我恐惧的老中医,在我心里变成了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我甚至有些想念他,如果不是他,那天我可能真的会有危险。
后来,康安诊所被拆了,建起了一栋居民楼。可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深秋的夜晚,在昏暗的病房里,那个穿白大褂的老中医,用他枯瘦却温暖的手,帮我拔掉了输液针,也帮我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偶尔路过那栋居民楼,都会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我知道,陈守义老人的魂魄,或许还停留在那里,守护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的故事,也成为了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最温暖的一部分。
我常常想,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鬼魂存在,但并非所有的鬼魂都是可怕的。有些鬼魂,因为心中的执念,或是未了的心愿,停留在人间,他们或许孤独,或许悲伤,但他们并没有恶意,甚至还会在不经意间,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
而陈守义老人,用他一生的坚守和善良,告诉我们,医者仁心,无论生死,这份初心都不会改变。他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却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了我的记忆里,也活在了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心里。
每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想起那个穿白大褂的老中医,想起他温柔的动作和沙哑的声音,我就会变得勇敢起来。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善良的力量,在默默守护着我们,无论他们是生是死,这份善良,都会永远传递下去。
童年的消毒水味早已散去,但陈守义老人的身影,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他让我明白,善良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力量,它能跨越生死,温暖人心。而那些看似恐怖的传说背后,或许都藏着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一份未曾泯灭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