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风吟舟驶入九幽寒渊的外围,仿佛闯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
外界星空的璀璨与喧嚣瞬间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与寒冷。并非没有声音,而是那无处不在的虚空寒风呼啸,卷动着细碎冰晶与空间碎片的声音,太过恒定与单调,反而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静”。光线在这里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巨兽吞噬,唯有极远处一些冻结的星辰或悬浮的冰川,反射着幽蓝的、冰冷的微光,如同墓地的磷火。
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更直接侵蚀神魂。凌昭不得不时刻运转法力护住周身,即便如此,那冰冷的触感依旧如同无数细针,试图穿透防御,冻结他的思维与法力运转。若非他炼化过混沌时之沙,对异常状态抗性极高,又身负寂灭道韵这等近乎“终结”的力量,恐怕刚一进入,就会行动迟缓,神魂僵滞。
“此地法则,果然诡异。”凌昭立于舟首,时序尺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淌,帮助他适应并解析着这片区域紊乱的时空结构。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脆弱而折叠,时间流速也与外界有细微差别,时而凝滞,时而加速。
他按照风老给予的残缺星图,操控风吟舟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冰川残骸和扭曲的空间褶皱间穿行。神识不敢过分外放,因为那刺骨的寒意与空间中隐藏的裂痕,甚至会反噬神识。
航行数日,除了永恒的寒冷与死寂,并未遇到活物,但也未见玄冥重水的踪迹。偶尔能感知到一些极寒之气特别浓郁的区域,但探索后发现,要么是自然形成的寒穴,要么是某种冰属性矿脉,并非目标。
这一日,风吟舟正绕过一块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幽蓝色玄冰,异变陡生!
前方原本平静的虚空,毫无征兆地卷起一股狂暴的“冰煞旋风”!这旋风并非由气流构成,而是由极度凝聚的冰属性煞气与破碎的空间碎片混合而成,呈灰白之色,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绞碎、吞噬!
旋风覆盖范围极广,速度极快,瞬间就封堵了风吟舟的前进路线,并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席卷而来!
“不好!”凌昭眼神一凝,这冰煞旋风的威力,足以轻易撕碎炼虚初期的防护!他全力催动风吟舟,舟身青光大盛,试图从侧面规避。
然而,那旋风仿佛有生命般,竟也随之偏转,死死锁定飞舟!更麻烦的是,旋风搅动了周围本就脆弱的空间,一道道细小的、漆黑的虚空裂痕如同蛛网般在旋风中隐现!
不能硬闯!否则风吟舟很可能被空间裂痕直接解体!
危急关头,凌昭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新悟的“咫尺天涯”!此法虽主要用于自身防御闪避,但能否作用于飞舟,进行短距离、小范围的极限规避?
“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法力与时空感悟尽数灌注到脚下风吟舟。时序尺虚影在舟首浮现,寂灭道韵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层奇异的“隔绝”场域。
“咫尺天涯,挪移!”
嗡!
风吟舟周身光芒剧烈闪烁,下一刻,整艘飞舟变得模糊不定,仿佛从当前空间“滑”了出去!那席卷而来的冰煞旋风与狰狞的空间裂痕,堪堪擦着变得虚幻的舟身掠过,最近的一道裂痕距离舟尾不足三尺!
险之又险!
虽然成功避开,但凌昭也感觉神魂一阵刺痛,法力消耗巨大。同时作用于整艘飞舟的“咫尺天涯”,负担远超他想象。
然而,祸福相依。就在风吟舟完成这次极限挪移,重新稳定下来的瞬间,凌昭敏锐地感知到,在方才旋风核心区域的边缘,一处被巨大冰棱遮蔽的凹陷处,传来一股极其隐晦,却精纯无比、沉重如山的极寒波动!
那波动……与玉简中描述的玄冥重水极其相似!
凌昭精神一振,立刻操控风吟舟悄然靠近。
那是一处位于巨型冰川背面的天然冰窟入口,入口处垂落着无数尖锐的冰棱,如同獠牙。那股精纯的极寒波动,正是从冰窟深处传出。
他收起风吟舟,隐匿气息,如同鬼魅般潜入冰窟。
窟内并非一片黑暗,四壁镶嵌着一种能自发幽蓝光芒的“寒玉”,提供了微弱的光线。通道蜿蜒向下,温度比外面更低,空气中飘荡着淡蓝色的冰晶粉尘,吸入口鼻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深入约莫千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穴。
冰穴中央,有一个不过丈许方圆的幽潭。潭水并非液态,而是一种近乎固态的、深邃如宇宙星空的幽暗之色,表面没有丝毫涟漪,仿佛亘古如此。而在幽潭中心,悬浮着三颗约莫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却内部有点点星芒闪烁的“水珠”!
玄冥重水!
凌昭心中一定,终于找到了!
然而,他并未贸然上前。目光扫过幽潭周围,只见潭边散落着一些残缺的、被冻结的骨骼与法宝碎片,有人族的,也有其他种族的,皆覆盖着厚厚的幽蓝色冰层,死寂无声。显然,之前不乏探寻者,但都葬身于此。
危险来自何处?
凌昭屏息凝神,时序尺的力量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在那幽潭上空,飘荡着一些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半透明的淡蓝色虚影。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摇曳的鬼火,散发着令人神魂僵冷的寒意与浓郁的怨念。
幽煞!
而且不止一只,粗略一看,至少有十余只!它们环绕着幽潭缓缓飘动,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凌昭眼神凝重。这些幽煞单个实力大约相当于化神巅峰到炼虚初期,但它们无形无质,擅长神魂攻击与寒气侵蚀,聚在一起更是麻烦。想要取得玄冥重水,必须穿过它们的封锁。
硬闯非明智之举,动静太大,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存在。
他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或许,可以尝试将新悟的“时空剑痕”与寂灭道韵结合,创造出一种针对神魂邪祟的无声杀招。
他悄然退至冰穴入口的阴影处,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极其凝练、近乎无形的灰色流光开始汇聚。这一次,他刻意将时间之力侧重于“迟缓”与“剥离”,将寂灭道韵侧重于“净化”与“湮灭”神魂印记。
“寂灭……时空之噬。”
他对着距离最近、游离在幽潭边缘的一只幽煞,隔空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那只幽煞飘动的身形猛地一滞,淡蓝色的虚影表面,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色痕迹一闪而逝。下一刻,它那原本充满怨念与寒意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衰减,虚影变得稀薄、透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彻底消散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有效!而且悄无声息!
凌昭心中微喜。这一招“时空之噬”,结合了时间加速其魂力消散、寂灭直接抹除其存在痕迹的特性,对付这种能量体、神魂类的邪物,效果出奇的好!
他如法炮制,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隐匿在暗处,指尖连点。
一道道无形的“时空之噬”跨越空间,精准地命中一只只幽煞。
一只、两只、三只……
幽煞接二连三地无声湮灭,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环绕幽潭的十余只幽煞,已被清理一空。
冰穴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三滴悬浮的玄冥重水,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
凌昭并未放松警惕,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幽潭,准备收取此行的目标。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踏入幽潭三丈范围内的刹那——
整个冰穴,猛地一震!
幽潭中心那三滴玄冥重水,骤然爆发出滔天的幽暗光芒!一股远比所有幽煞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缓缓苏醒!
潭水并未波动,但凌昭周身的空间,却瞬间被彻底冻结、禁锢!连他体内法力的流转,都变得迟滞不堪!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由无数冰晶摩擦形成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识海深处:
“蝼蚁……安敢窃取……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