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子少傅·陈]……”
苏清月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这个名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击碎了她们之前所有的推测。
凌薇薇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她凑过来，盯着那片金属片上细小却清晰的字迹，瞳孔骤缩：“陈……陈望？那个五年前因牵涉巫蛊案被先帝罢黜，据说已郁郁而终的前太子少傅？！”
陈望，曾是先帝为已故太子精心挑选的老师，学问渊博，声望极高。太子早夭后，他因卷入一场说不清的巫蛊风波而被罢官，从此消失在朝野视野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失意老人早已病故。他的名号，怎么会出现在这箱关乎北境数万将士性命的劣质军械上？！
“他不是……死了吗？”凌薇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比得知赵王是幕后黑手时更甚。一个早已被认定死亡的人，一个看似与当前朝局毫无瓜葛的“孤臣”，竟然在五年前就埋下了如此致命的暗桩？
苏清月迅速冷静下来，她拿起那本“通汇车行·北境专录”账册，快速翻到记录资金流向的部分，指着那些与翰墨斋密账中相同的符号标记，语气凝重：“陛下，您看。翰墨斋的黑金，通汇车行的运作，最终都指向了这批劣质军械。而陈望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绝非孤身一人，他背后，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才是这张黑网真正的核心！”
她抬起眼，看向凌薇薇，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赵王……可能也只是一枚棋子，或者，是被推到前台的障眼法。我们之前所有的争斗，或许都在真正敌人的算计之中。”
这个推测让凌薇薇遍体生寒。如果连权倾朝野的赵王都只是棋子，那隐藏在陈望这个名字背后的，该是何等可怕的势力？他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贪腐和揽权吗？北境战败，动摇的是整个大晟的国本！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凌薇薇，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敌人藏在更深、更暗的迷雾之后，而她甚至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就在这时，苏清月上前一步，再次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这一次，不再是轻柔的安抚，而是带着一种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苏清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暗夜中的灯塔，“陈望的名字出现，是危机，也是转机。这证明我们触碰到了他们真正想要掩盖的东西！他们急了，才会动用这张埋藏多年的暗牌！”
她拉着凌薇薇走到案前，将账册和那片金属片并排放在一起，目光灼灼：“我们现在掌握了通汇车行的铁证，又有了陈望这个方向。当务之急，是双管齐下！”
“首先利用这份通汇车行的账册，明面上继续施压赵王，逼他断尾，看他如何反应，是否能引出更多线索。”
“同时秘密调查陈望！查他罢官后的真正去向，查他的人际网络，查他与朝中哪些人还有隐秘联系，尤其是……与已故太子的旧部，或是其他可能对陛下登基心存不满的势力！”
凌薇薇看着苏清月条理清晰的分析，感受着她掌心里传来的沉稳力量，心中的慌乱渐渐被驱散。是啊，敌人再可怕，也已经露出了马脚。她不是一个人，她有苏清月。
“好！”凌薇薇重重点头，反手握紧苏清月，“就按你说的办！朕立刻让影卫去查陈望！”
“不，”苏清月却摇头，“影卫目标太大，查陈望这等隐秘之事，需动用更不易被察觉的力量。”她看向凌薇薇，“陛下可还记得，臣的父亲……手中似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渠道。”
凌薇薇瞬间明了。苏文渊作为清流领袖，执掌朝政多年，必然有自己的信息网络，且比影卫更为隐秘。
事不宜迟，苏清月当即修书一封，言辞恳切，只提及发现前太子少傅陈望可能未死，且与近期要案有涉，请父亲暗中协查其下落及关联，未透露具体军械证据，以防消息走漏。
信件由绝对可靠的心腹连夜送出。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隐隐透出黎明前的微光。一夜惊心动魄，两人皆是身心俱疲。
凌薇薇看着苏清月眼下的淡青，心疼不已：“天快亮了，你快去歇息一会儿。”
苏清月却只是轻轻摇头：“臣陪着陛下。” 她知道，此刻的凌薇薇看似镇定，内心却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和压力，她不能留她一人独处。
凌薇薇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她没有再坚持，而是拉着苏清月一同坐到软榻上。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依靠着她，而是挺直了脊背，与她并肩而坐，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也告诉自己：朕能撑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未知的风暴。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仿佛那是连接彼此、共同对抗整个黑暗世界的唯一纽带。
然而，风暴来得比她们预想的更快。
天色刚蒙蒙亮，福德海便神色仓惶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不好了！宫外传来消息……昨夜……昨夜苏相府邸……遭……遭了贼人！苏相他……他遇刺重伤！”
苏清月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前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