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姬复周率两万五千人抵达会稽城下。令他震惊的是,会稽守将竟然不肯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姬复周怒不可遏,喝道:“你去叫公孙峁过来见我。”
“我家国公爷偶感风寒,卧床不起,不能来见王爷。”城墙上的一位锦袍老者答道。
姬复周见那老者有些面熟,便道:“你又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在此说话?”
“哼哼,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过去一两天就忘了?我就是那个被你打落八颗牙齿的侯爷府中管家。”公孙管家满带怨愤道:“你身旁那名踹翻侯爷棺椁的侍卫呢?怎么不敢出来见人啦?”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昨天我一直在城外,什么时候回过临安?做出此等行径的乃是秦戈那小贼,难道这也看不出来?”姬复周气急败坏道:“别说废话,赶紧开城门。”
公孙管家心头一颤,不会是前晚的姬复周真是假冒的吧?不应该啊,无论是声音、动作、体形都一般无二,而且谁能带着一百多个侍卫在临安城内横冲直撞?
“不可能,那人明明就是你。”公孙管家道。无论那人是不是真的姬复周,这件事情都不能有反转,否则他一个小小的管家收不了场,性命难保。
“呵呵,姬复周,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前晚没有回过临安?”城墙上的公孙炎冷笑道:“你不会是借魏军侵袭之事,强占会稽吧?”
“公孙伯父,姬某怎会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姬复周强压怒火道:“先打开城门,姬某与尔等把事情说清楚。”
“不把事情弄明白,这个城门老夫可不敢开。”公孙炎道:“王爷,稍安勿躁,等老夫将事实调查清楚,自会亲自出城迎接王爷。不过,在此之前,如果王爷要强行入城,也别怪老夫不客气。”
公孙炎一摆手,一排排黑黝黝的箭簇瞄准了城下的众人。既然迟早要撕破脸皮,不如趁此机会表明立场:公孙氏是与姬氏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你们姬氏的手下和附庸。只要那八百五十万两银子到位,招个几万的兵丁,到时还用忌惮你姬氏?
姬复周见公孙炎死活不愿打开城门,恼羞成怒道:“都是秦戈小贼捣的鬼,先将魏军赶走。到时再来与公孙氏对质,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姬复周自付己方将士人数数倍于魏军,又有沙古阿山、丰城正仁等大宗师坐镇,拿下对方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他还是小看了“天机弩”的威慑力,还有秦戈这支亲军的强悍和坚韧。
“天机弩”射程远,弩箭的速度与力量与一名小宗师的全力一击不相上下,连沙古阿山等人都要谨慎对待。
经过两轮的冲阵,丢下千余具尸首后,姬氏兵马依然无法靠近魏军阵地。不过姬复周发现了一处瑕疵,那就是“天机弩”在两次发射之间,有一段不短的空隙时间,这段时间魏军则用魏弓攻击。
魏弓的威力远不及“天机弩”,只要能挡住第一波“天机弩”的攻击,随即派出最精锐的将士全力冲阵,或许能突入魏军阵中。
姬复周部署一番,将所有盾牌集中在前方一小队将士手中,队伍成锥形往前冲锋。“天机弩”破开了最前方的“盾牌阵”,当魏弓的箭矢射来时,姬军将士扔下盾牌,往前疾奔。
“杀。”姬军将士们嘶吼着,不顾身前飞舞的箭雨。这次的伤亡比前两次更大,但他们终于冲到魏军阵前,与其短兵相接起来。
秦戈的亲军默然无语,手持兵刃迎了上去。他们在沉默中迸发出来的煞气,让姬军将士们都心中一寒。
沙古阿山、丰城正仁等人亲自上阵,很快便找上了秦戈几人。秦戈自认能独挡沙古阿山,但慕容七七、文远征对上丰城正仁、布农舒拉等人,肯定会有伤亡。
于是秦戈在使出数招“乾坤一剑”后,吼道:“文将军,撤退。”他估摸着慕容天城应该早已出发,只要往姑苏方向撤退,半路上就能遇见援军。
“文三,殿后。其余人,后撤。”文远征大声下令道。
一波“天机弩”和魏弓的箭雨阻住了追兵的步伐。只见文三率一千余人不要命地往前冲杀,余下的四千余人快速有序地往后退去。
秦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与慕容七七翻身上马,朝姑苏的方向逃去。
文三等一千余人被团团围住,但他们却毫无惧色,依然个个奋力搏杀。亲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脸上没有绝望,没有痛苦和愤怒,甚至没有毅然决然的表情,只有平静和一丝亢奋。他们挥出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准确有力,但架不住人数太少,很快便只有两百余人还能站立。
“放箭。”姬复周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朝他们攒射而来。
亲军围成一团,最外围的将士挥舞兵刃格挡着箭矢,一旦有人中箭倒地,马上便有人填补空缺。
城头上,公孙峁旁观着这场时间不长的激战,被魏军的悍勇和“天机弩”的威力所震撼。如果就靠他城内的一万多人,没有沙古阿山这样的大宗师助阵,还真不一定是这五千多人的魏军的对手。
公孙峁若有所思地道:“有没有可能我们真的误会了姬复周?前晚那人是秦戈他们假冒的?”
“绝对就是他。”公孙管家斩钉截铁地道:“哪有人假扮得和本人一模一样?连语气和神情都丝毫不差?”公孙管家心中早有疑惑,但此时绝对不能松口。
忽然,“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姬军惊恐地回头,发现远处烟尘滚滚,看其架势足有数万兵马。
秦戈只跑出了五十余里,便迎面撞上了疾驰来援的慕容天城。在得到秦戈的指令后,他亲率三万人马不停蹄地奔赴会稽。
待认清来人,数骑快速出阵,当先一骑离秦戈还有数丈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姑苏守将慕容天城拜见楚安公。末将奉命来援,但还是迟了,请国公爷降罪。”
“无需多言,速速随我去救出殿后的兄弟。”秦戈说罢调转马头,往来时路疾驰。
姬复周刚布好阵势,魏军便快速冲至。双方的箭矢漫天飞舞,魏弓和“天机弩”的杀伤力明显高出一大截,姬军阵地人仰马翻。
魏军很快突入姬军阵中,特别是当先的四千余人如狼似虎,下手狠辣无比。姬军支撑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阵形便开始溃散。
姬复周在沙古阿山等人护卫下,跑到会稽城下,怒吼道:“公孙峁,难道这个时候你还不信那日是有人假扮本王么?快点开城门,本王与你携手御敌。”
公孙峁悄悄躲在了众人身后。公孙炎不疾不徐道:“王爷,老夫不是说过,我等查明真相后,就会负荆请罪么?如今真相未明,老夫万万不敢开城门。”
“你……”姬复周气得想吐血,这个时候了公孙氏还在这里疑神疑鬼,坐山观虎斗:“好,好,好。”
姬复周只得无奈勒转马头,往临安方向逃窜。
秦戈很快找到了文三等人。此时的文三被射成了一只刺猬,身上插满了羽箭。
文三还有一口气在,他张嘴欲言,可一股鲜血涌出。文三“嗬嗬”了几声后,头一歪,就此气绝。
浓烈的血腥气直扑鼻息,秦戈的脑海“嗡”的一声,浑厚的真气从丹田和经脉断裂处喷薄而出,迅速充斥全身。只见他双目赤红,脸色狰狞,身形一晃,往前冲杀而去。
慕容七七与文远征对视一眼,紧随其后,两人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双方在开阔的平原上你追我赶,秦戈所过之处,姬军将士肢体分离、血肉横飞。连姬家的数名供奉都在抵挡了几招后,也被秦戈乱剑分尸。
姬军将士见秦戈如见阎王,纷纷四处逃散。连魏军的士卒见到如此疯魔的秦戈,都心惊肉跳。
慕容七七正要上前出言劝阻,一道蹩脚的汉话陡然响起:“秦戈,尔可愿与吾决斗?”
丰城正仁之所以一直留在中原,留在姬复周身边,想要的就是能够与秦戈或何三忧公平公正地对战一场。
秦戈一言不发,往丰城正仁冲去。魏军和姬军将士纷纷避开两人,慕容七七和文远征守在不远处,慕容天城则率军继续追杀。
“当当当当”,丰城正仁右手快刀挡住了秦戈的进攻,左手慢刀则伺机有的放矢地攻向他的破绽。
不料秦戈的剑招越使越快,根本不理丰城正仁的左手刀。眼见单刀已经无法抵挡,丰城正仁只得双刀齐舞,才堪堪遏制住了秦戈的进攻。
秦戈出招似乎毫无章法,只是剑速极快,且每一剑都势大力沉,真气充盈。如果挨上一剑,不死也得重伤。
丰城正仁见这样下去只能被动挨打,忽然双刀全力攻击。“叮叮叮叮”,雨打琵琶般的刀剑撞击声过后,丰城正仁的身子往后飞退,同时他双手一扬,数十枚圆形飞镖激射而出。
秦戈手下不停,斫道剑在空中挽出一个光圈,随即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飞镖撞上这些光圈,不是被弹飞就是被搅碎。被撞到的光圈很快消失,但更多的光圈马上出现。
秦戈稳步向前,丰城正仁连连扬手。当身上的飞镖全部用尽,丰城正仁只得再次挥刀而上。可当他的刀尖碰到那些光圈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往外拉扯,带偏了方向。
丰城正仁的身法越来越凝滞,秦戈的光圈逐渐笼罩住他的全身,仿佛一张网,困住了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终于,一个光圈突破了丰城正仁的防御,“噗”的一声,他的肩膀上血花溅起。随即“噗”“噗”“噗”声不断,数十个血洞在他的全身出现。
丰城正仁缓缓跪倒,抬头看了秦戈一眼,嘶声道:“尔,赢了。”然后扑倒在地。
丰城正仁死不瞑目,并不是他输给了秦戈,而是这场决斗与他的想象完全不同。秦戈上来就是一顿乱砍,随后就祭出了光圈,将他杀死。这哪有江湖顶尖高手决斗的风范?
慕容七七一脸懵,道:“文将军,你可见过国公爷用过这招?”
文远征的表情比她好不了多少道:“夫人,您都没见识过,末将哪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