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精心策划、阴险狡诈的阴谋正在这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内逐渐展开,宛如一条剧毒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古老而坚韧的大树,悄无声息但又深深地扎根于其根部。各种流言蜚语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瘟疫迅速在整个安平县范围内传播开来——无论是繁华热闹的集市还是偏僻幽静的小巷子,人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纷纷:靖安王推行所谓的仁政?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乱语!等到春天耕种结束之后,他肯定会征收高达三倍的苛捐杂税,就连老百姓家门口养的鸡和鸭也要被征税呢! 还有些人说得神乎其神、活灵活现:那个什么轮作之法根本就是一种邪恶的法术,如果使用这种方法施肥过的田地,到了夜晚就会冒出绿色的火焰,惊扰当地的山神老爷,从而引来可怕的蝗虫灾害!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原本就对新政策心存疑虑的农民们越发感到惶恐不安,他们在田地里辛勤劳作的时候常常忍不住抬起头来仰望天空,似乎生怕哪天晚上真的会有雷鸣电闪降临人间。与此同时,负责开凿水渠工程的队伍里也重新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锤子敲打石头的声音明显比以前慢了许多,有些工人甚至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已经堆积好的肥沃土壤给扒拉开,好像担心这些泥土沾染了传说中的一样。
集市上,原本喧闹的市声也蒙上了一层阴翳。几个衣衫褴褛、眼神凶狠的地痞流氓开始滋事——砸摊、抢货、辱骂商贩,虽被护乡队及时驱散,铁甲铿锵,长枪逼退,却难免在人心中种下恐惧。商贩们收摊渐早,摊位前的油灯亮得也晚了,往日热气腾腾的炊饼摊前,如今只剩冷风卷着尘土打转。那日渐升腾的烟火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压住,只余一丝微弱的余烬。
县衙二堂内,夜已深。一盏青铜油灯在案头摇曳,灯芯“噼啪”爆响,投下赵宸高大而沉静的影子,如山岳般压在厅中。他听着李毅关于集市骚乱和乡间谣言的汇报,面色平静,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寒霜,像深冬的湖面,看似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
夏荷立于阶下,一袭素色劲装,发髻高挽,腰间匕首隐现。她声音低而清晰,如同夜风穿林:“……那几个之前打探消息的生面孔,属下已查实,曾与吴府的管事在城南酒肆密会。另外,黑山堡最近人员往来频繁,采买的粮食、粗盐、铁器,比往常多出数倍,连马匹也添了三十多匹,显然是在备战。”
“王爷,看来这帮蛀虫是忍不住要跳出来了。”李德全立于门侧,玄铁铠甲未卸,手握刀柄,指节发白,杀气腾腾,“让奴才带护乡队,连夜围了吴府,再踏平黑山堡!将那吴德广和周奎,一并拿下,看他们还如何兴风作浪!”
赵宸摇了摇头,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战鼓在远方擂动。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如寒月破云,带着讥诮与笃定:“抓?他们现在只是散播谣言,暗中串联,我们无凭无据,如何抓得?打草惊蛇,反而让他们有了防备,藏得更深,下次出手,便更难防。”
他缓缓起身,玄色亲王朝服在灯下泛着幽光,衣摆如墨云翻涌。他踱步至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安平县舆图,山川、河流、道路、村寨,尽在其中。他的目光如鹰隼,落在标着“黑山”的区域——那是一片连绵的险峻山岭,林深路狭,正是盗匪盘踞之所。
“他们想引狼入室,借刀杀人。”赵宸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动作轻缓,却带着千钧之力,“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狼来了,才好一网打尽。”
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厅中三人:“德全,护乡队明松暗紧。对外放出风声,说因谣言四起,士气受挫,操练减半,夜间巡防也松懈下来。暗中抽调最精锐的两队人,由你亲自带领,秘密埋伏在集市周边、以及通往黑山的三条要道隘口。弓弩备足,火油藏妥,等他们‘里应外合’之时,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是!”李德全抱拳领命,眼中燃起战意,像一头被唤醒的猛虎。
赵宸又转向夏荷,声音低沉却极有分量:“夏荷,你最擅隐踪匿迹。想办法,派可靠之人混进吴府为仆,或潜入黑山堡做货郎、脚夫,不必探听核心机密,只需确认他们动手的大致时间——是夜袭?还是趁集日动手?本王要精准布网,一击毙命。”
“属下明白。”夏荷颔首,身影如影,悄然退下,仿佛一滴水融入夜色。
“李毅,”赵宸再转向幕僚,“集市照常开放,不可因小乱而自乱阵脚。暗中告知可靠的商户,近期或有风波,让他们将贵重货品转移,摊位可虚设,但市面不可冷。本王要让敌人看到——安平,依旧太平。”
“张远、周远那边,加派十名护乡队精锐,日夜轮守。他们手中的账册,是本王清算全县的利剑,不容有失。”
一声声清脆响亮且条理分明的命令从屋内传出,语气平缓沉稳,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和决心却如同一张严密无隙的蜘蛛网一般令人无法挣脱;又好似一条条坚韧无比的铁链牢牢地锁住了每一个环节。此时此刻,整座县衙宛如一部悄无声息运行着的战争巨兽,在漆黑如墨的夜色掩护之下开始缓缓发动起来。
窗外,狂风怒吼咆哮,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正在肆意宣泄它的愤怒与狂暴,无情地肆虐着周围的一切。狂风用力摇晃着屋檐下悬挂的铜铃,发出阵阵刺耳嘈杂的声响,似乎是在为这场即将降临世间的巨大风暴提前敲响警钟,奏响激昂澎湃的前奏乐章。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远方护乡队营房中原本明亮的灯光逐渐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下去,最后只剩下校场正中央高耸入云的烽火台下方还闪烁着微弱暗淡的光芒——毫无疑问,那里正是李德全亲自坐镇指挥军队集结待命的地方。伴随着士兵们身上厚重坚硬的盔甲相互摩擦所产生的“咔咔”声以及他们腰间锋利尖锐的刀剑撞击在一起时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此起彼伏,再加上军官低声下达各种战术指令的声音交相呼应、彼此融合,共同编织出一曲震撼人心但又没有丝毫旋律可言的独特战斗之歌。
赵宸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凝视着那片被浓密阴沉的乌云完全遮蔽住的广阔天空。他原本打算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来推行自己的新政策,让这些改革措施能够像春天里滋润大地万物生长的细雨一样潜移默化地发挥作用,从而逐步恢复安平县往日的安宁与繁荣昌盛景象。然而事与愿违,现实情况往往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如今四周强敌环伺虎视眈眈,怎会容忍善良软弱之人存在呢?既然如此,那么趁着现在这股黑暗邪恶之风已然掀起之际,倒不如索性顺势而为,借助这个绝佳时机彻底铲除那些已经在这里盘踞长达百年之久的毒瘤病根儿,并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污垢渣滓都统统清除掉,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他缓缓抬手,指尖拂过窗棂上凝结的夜露,冰凉刺骨。可他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本王倒要看看,”他低声冷笑,声音如寒铁出鞘,“是他们的阴谋诡计狠,还是本王的护乡利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