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确实有些惊人。
南宫星柒原本合身的衣裳此刻被撑得紧绷,勾勒出青涩又饱满的曲线。
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只用那双依旧天真懵懂的大眼睛望着陆熙。
陆熙稳住心神,立刻意识到这“成长”有点过头了。
他脸色一肃,有点急的说道:“我说,南宫星柒,恢复原状!”
“咦?”
南宫星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柔和的光芒再次笼罩她。
身形在光芒中迅速缩小,眨眼间又变回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模样。
光芒散去,小姑娘低头看看自己短短的手脚。
又踮脚比划了一下高度,发现视野再次变得低矮。
刚才那种“俯瞰”世界的感觉没了。
她立刻鼓起腮帮子,不满地锁紧了抱着陆熙脖子的手。
“陆叔叔!为什么又变回来了嘛!”
“我刚刚那么高!那么——高!”
“我不管,我还要变!我还要变回刚才那样!”
她一边说,一边在陆熙怀里扭来扭去,小脚丫在空中乱蹬。
旁边的林雪看得眼睛发亮,觉得这“法术”简直太好玩了!
她也立刻冲上前,抱住陆熙的另一条胳膊,用力摇晃起来。
加入央求的行列。
“师尊师尊!我也要变!”
“我也要变成大美人!就像……就像师姐和星柒刚才那样!”
“求你了师尊,给我变嘛!求你了!”
她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星星眼的渴望。
南宫星柒见有盟友,立刻声援:“对!雪儿姐姐也要变!星柒也要变!”
“陆叔叔最好了,再变一次嘛!”
两个大小丫头一左一右,挂在陆熙身上,叽叽喳喳。
吵得陆熙一个头两个大。
陆熙被两个丫头缠得没办法,一脸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姜璃。
眼神里写满了“救命”。
姜璃将方才那惊人的一幕和师尊此刻的窘态尽收眼底。
再看到两个大小家伙不依不饶的可爱模样,终究是没忍住。
唇角微微上扬,清冷的眉眼间漾开一丝笑意,宛如冰莲初绽。
就在这时,南宫星若轻盈地走进院子。
恰好看到恢复原状的妹妹正挂在陆熙身上撒娇。
林雪也在一旁帮腔,场面温馨。
她冰清玉洁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轻声说道:
“星柒真是喜欢陆前辈呢。”
陆熙和姜璃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南宫星若的到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后怕。
他们默契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若是让南宫楚、南宫星若看到刚才那“催熟”版的星柒。
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南宫星柒还在不依不饶地挂在陆熙身上哼哼唧唧。
林雪在旁边蹦蹦跳跳地帮腔。
南宫星若亭亭玉立在一旁,面带温柔微笑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陆熙一脸“我该怎么办”的无奈。
而姜璃,则站在陆熙身侧,唇角噙着一抹清浅动人的笑意。
晨光正好,庭院里充满了生机与……孩童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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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听竹轩内。
竹影透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碎影,随风轻晃。
南宫楚端坐于主位,一袭墨蓝长裙,勾勒出丰腴不失婀娜的腰身。
她绝美的脸上无波无澜,如同戴着一副精心雕琢的玉面具,连眼角那颗泪痣都凝着冷光。
南宫山垂首立在下方,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主母,源哥他……从古家出来后,眼神就空了,像……像烧尽的死灰。”
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担忧,语气急切起来:“古家主……古言锋他……他说的话太诛心了!”
“他问源哥,将来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也姓‘东郭’,也……也在七岁时被种下‘心蛊’,世世代代沦为蛊奴!”
南宫山的声音微颤:“他还说……若真爱古月小姐,就该放手。”
“别让她和她的孩子……坠入这永世不得超生的轮回!”
“源哥听完……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
“他……他亲手推开了古月小姐,手抖得厉害……回来这一路,他一个字都没说,就跟……就跟一截会走路的木头似的。”
“主母,源哥他……真的快被压垮了!”
“……”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南宫楚依旧静坐,玉面具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直到南宫山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才缓缓抬起眼。
平静的语调听不出半分波澜。
“嗯,我已知晓。”
“古言锋,果然老辣。”
“此事,你做得很好,下去休息吧。”
南宫楚挥了挥手,姿态依旧雍容,却透着一丝倦意。
“是,主母。属下告退。”
南宫山如蒙大赦,又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座,这才躬身行礼,退出了听竹轩。
殿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隔绝。
当最后一丝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南宫楚挺直的脊背微微松弛了一线。
她缓缓靠向椅背,一直维持着完美无瑕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裂隙。
她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揉按着眉心。
尤其是眼角那颗为她增添无限风情的泪痣。
“古言锋……这一手,真是狠辣至极。”
她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能看到那个温顺青年眼神熄灭的模样。
“他不杀源儿,却用最残酷的未来图景,彻底碾碎了他的心气。”
“比直接杀了他,更让我南宫家痛失一柄利刃。”
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在她心底蔓延。
这愤怒并非针对古言锋,而是针对这令人窒息的局面。
“心蛊……”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尖苦涩。
“它是掌控分家的锁链,是扼杀真正忠心的刀子,是锁在我脖颈上的枷锁。”
“平衡……我一生都被这二字困锁。”
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片刻的自由。
可这主母之位,这家族的兴衰,像一张无形巨网,早已将她层层缠绕。
“平衡……忍耐……”
“我这一生,权衡利弊,忍常人所不能忍。”
“忍下棱角,忍下喜恶,甚至忍下身为人母的天性,去维护这脆弱的平衡。”
“我训诫他们要忍,告诫源儿要忍,我自己更是在这名为‘家族’的精致牢笼里,忍了一世。”
“可忍到最后,换来了什么?”
“这平衡,原来如此脆弱,需要依靠将恐惧根植于人心才能维持吗?”
她想起东郭源幼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想起他修为精进时偶尔流露的渴望认可的眼神。
再想到如今那死灰般的模样。一种深沉的疲惫席卷了她。
“我坐在这主母之位,尊荣无限,可连看着一个孩子追求寻常幸福的权力都没有。”
“若解除心蛊,家族顷刻分崩离析。”
“若维持现状,便是逼着最好的苗子离心离德。”
“前是悬崖,后是深渊,我,该如何走?”
她闭上眼,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口华贵的布料。
指节微微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情绪波动渐渐平息。
南宫楚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迷茫已被尽数压下。
重新变回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缓缓起身,墨蓝裙裾如流水般拂过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步履沉稳地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竹林。
午后的日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一如她此刻的心境,看似有光,却处处是阴影。
南宫楚目光追随着竹影中惊惶飞过的一只雀鸟。
“笼中鸟……”
一声低语,消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悲凉。
【若这天地本就是一个更大的笼,挣脱了眼前这一个,又有何意义?】
【若奋力撞破的金丝笼外,等待的不是苍穹,而是更广阔的囚笼……那振翅的意义,何在?】
【若飞翔的终点不过是另一重看不见的边界……】
【那此刻的挣扎,与最终的安分,其间区别,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