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不愧是南宋的天子脚下,消息传得比江湖上最快的轻功高手还迅疾。
不过一夜加半个上午的功夫,昨日牛家村那场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变故,便衍生出十几种版本,如同长了翅膀的鸟雀,扑棱棱飞遍了城中每一处角落——从雕梁画栋的茶楼酒肆,到人声嘈杂的勾栏瓦舍,连街边挑着担子的小贩,都能插上两句“赵志敬”“先天功”的闲话。
而城里最是鱼龙混杂、也最是消息灵通的“醉仙楼”,此刻更是热闹得像开了锅。
大堂里挤得满满当当,八仙桌一张挨着一张,酒旗在梁上晃悠,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酒气、菜香,还有唾沫星子飞溅的声响。
几乎每一桌都围着三五个人,脸红脖子粗地谈论着同一件事,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恨不得把自己听来的“独家消息”喊得整座楼都听见。
“听说了吗?!了不得!真真是要炸了天了!” 靠门边一张桌,一个瘦高个汉子猛地一拍桌子,巴掌下去,碗碟“叮当”乱响,酒液都溅出了几滴。
他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堆着夸张到扭曲的惊叹,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喷薄而出,“全真教那个反骨仔赵志敬!他娘的,竟然把王重阳祖师爷的独门绝学——先天功给练成了!
那可是中神通压箱底的宝贝!
据说全真七子那七位老道长,苦修了几十年,连先天功的门槛都没摸着,嘿,倒让这叛徒给练成了!
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
他对面一个络腮胡大汉,脸膛喝得通红,抓起酒碗“咕咚”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他也不管,粗着嗓子接话:“何止是练成了!
这小子简直是要翻天!
昨天在牛家村,你们猜怎么着?
他一个人,就用一套街头混混都能耍的太祖长拳,硬生生把全真七子摆下的天罡北斗大阵给拆了!
马钰、丘处机那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仙气飘飘的真人,被他打得一个个吐血倒退,连拂尘都飞了!
我的乖乖,那可是七位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还是他的师父师叔!
这要是传出去,全真教的脸都要丢尽了!”
“还有江南七怪!”斜对过一桌,一个穿短打的汉子猛地凑过脑袋,脸上带着几分后怕的神色,声音压得低了点,却更显神秘,“江南七怪连同他们那个傻大个徒弟郭靖,七个人围着赵志敬一个打,结果呢?
撑死了几十招,全给撂趴下了!
韩宝驹那根宝贝软鞭,当场就被打断成了两截;
朱聪的铁扇子,碎得跟筛子似的;
连郭靖那小子,听说都被打得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啧啧,这赵志敬的武功,怕是已经高到没边儿了,快赶上当年的王重阳了吧?”
“哼,你们说的都不算啥!” 大堂角落,一个留着山羊胡、看似有些阅历的老者,慢悠悠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故作高深地分析道,“最吓人的还在后头!
连北丐洪七公他老人家都亲自出手了!
降龙十八掌啊,那可是天下阳刚第一的掌法,对上了赵志敬那套不知名的刚猛拳法,听说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整个牛家村的土都被掀起来三尺!
最后啊,竟然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洪老帮主亲口说了,赵志敬那拳法,力道不逊于他的降龙掌,内力更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功!
这还能有假?”
这番话一出口,就像在滚油里滴了一瓢水,大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娘!平分秋色?那岂不是说,赵志敬的武功,已经跟五绝一个级别了?”
“天下第一!这赵志敬年纪轻轻,怕不是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武者,激动得脸都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以弱冠之龄,力战群雄,硬撼五绝,这简直是所有习武少年梦寐以求的传奇,哪怕主角是个“叛徒”,也挡不住那份热血沸腾。
“放屁!” 立刻有人嗤之以鼻,是个满脸横肉的刀客,腰间挎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嗓门粗得像破锣,“天下第一?他也配?
你没听最后说吗?
他被洪老帮主打得抱头鼠窜,没办法了,才劫持了韩小莹韩女侠当人质,勉强逃了命!
这分明是输了,只不过没输得太难看!”
“你懂个球!” 先前那年轻武者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那是他们以多欺少!
全真七子、江南七怪,再加上那么多想捡便宜的江湖杂鱼,加起来几十号人围殴他一个,换你你试试?
赵志敬能全身而退,还带着个人质走了,这本身就说明他本事大!
洪老帮主那么厉害,不也没能留下他?
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旁边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附和道,他搓着手,眼神里满是对强者的敬畏,“赵志敬虽说是……咳,行事是偏激了点,可这身武功,我是真服气!
换做是我,别说面对七子和洪老帮主,就是对上一个丘处机,都得跪!” 话语间,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已然压过了对“正邪对错”的纠结。
吵了一阵,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先天功”上。
一个眼神闪烁、声音尖细的中年人,往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王重阳的先天功啊……你们可知道,这功法有多厉害?
听说练成之后,内力生生不息,跟长江大河似的,雄浑无比,更能益寿延年,活个百八十岁跟玩似的,那可是道家最顶尖的无上宝典!
这等好东西,怎么就落在赵志敬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真是暴殄天物!
可惜,可惜啊!”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可眼底那抹贪婪,却藏都藏不住。
“怎么?余老三,你也想打那先天功的主意?” 旁边一个矮胖子戏谑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嘲讽,“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从赵志敬手里抢东西?
怕是还没靠近,就被他一掌拍死了!”
被称为余老三的中年人干笑两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嘿嘿,绝世神功,谁不想要?
不过……这赵志敬心狠手辣,狡诈得跟狐狸似的,如今武功又高到这般地步,想从他手里拿东西,怕是比虎口拔牙还难十倍!
你们没看见吗?
昨天在牛家村,想拿他人头换赏金的,死了足有二三十个,尸体堆得跟小山似的!
我可没那胆子!”
这话像盆冷水,浇醒了不少眼中泛着贪婪光芒的人,纷纷点头称是,嘴里说着“不敢不敢”,可那眼神深处的觊觎,却像地里的野草,只待一阵风来,便会疯狂滋生——先天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议论声嗡嗡不绝,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忽然拐了个弯,落到了最后那个香艳又令人浮想联翩的结局上。
“话说回来……那赵志敬最后,可是把‘越女剑’韩小莹韩女侠给掳走了啊!” 一张桌旁,一个酒糟鼻汉子端着酒碗,咂了咂嘴,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眼神瞟向四周,仿佛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韩女侠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儿,虽说年过三十了,但听说风姿一点没减,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
啧啧,那身段,那脸蛋,想想都让人心里发慌!”
这话一出,大堂里的气氛瞬间变了味,男人们的眼睛都亮了,最原始也最龌龊的谈兴,被瞬间点燃。
“可不是嘛!这都过了一夜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赵志敬又是个出了名的……嘿嘿,‘怜香惜玉’的主儿。
韩女侠落在他手里,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挤眉弄眼,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呃,虽说那牛粪武功高吧,但也是牛粪啊!” 有人假装叹息,摇头晃脑,可嘴角那抹艳羡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能把江湖闻名的美人掳走,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哪怕手段不光彩。
“便宜了那姓赵的小子了!” 另一个汉子拍着大腿,语气里满是嫉妒,“韩小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听说一直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没想到……嘿嘿,昨晚怕是已经被赵志敬给……” 更下流的揣测和污言秽语,像污水一样泼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阵猥琐的、嘿嘿的低笑声。
这些人,一边对赵志敬的武力感到恐惧,一边又通过意淫一位落入“魔头”手中的知名女侠,来满足自己卑劣的幻想——仿佛这样一来,就能把那份对强者的恐惧,转化为一种掺杂着嫉妒的、扭曲的嘲讽,既能发泄情绪,又能显得自己“看透了一切”。
“所以说啊,武功高就是好!”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趴在桌上,含混不清地总结道,“看谁不顺眼就打,看上的女人就抢……
管他什么正邪,管他什么规矩,这他娘的才叫快意江湖!
老子要是有这本事,也这么干!”
这话一出,大堂里响起一片复杂的附和声。
有鄙夷的,有不屑的,有骂“伤风败俗”的,但那声音底下,未必没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向往——谁不想拥有随心所欲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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