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
看不出半点喜悦，甚至连客套的笑意都没有。
他只是打量着病床上的陈海。
“托福托福，阎王爷嫌我太能折腾，把我给退货了。”
陈海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斜着眼打量着林涛。
“倒是林少将你，几天不见，这官升得比窜天猴还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鹰酱的航母给打沉了呢。”
他这话，酸味十足。
凭什么啊？
自己又是捞潜航器，又是手搓反应堆，又是跟海盗玩命。
九死一生才换来几面锦旗和“特级技术顾问”的虚衔。
结果你小子倒好，办公室里喝喝茶，吹吹空调，一转眼就从大校变少将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涛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这个军衔。”
“哟，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陈海夸张地叫了起来，“升官了还不乐意，林少将，你这是在凡尔赛吗？
怎么着，是嫌少将的办公室不够大，还是配的专车坐着不舒服？”
“陈海。”林涛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抑的火气。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见你？”
陈海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敛了。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涛不是在跟他装逼，他是真的不爽，而且是非常不爽。
“怎么？接我委屈你了？”
陈海也来了气，“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捞你们海军的宝贝疙瘩，我至于跟那帮孙子拼命吗？
我这会儿还躺在我的游艇上，吃着海鲜唱着歌呢！”
“我宁愿你现在还在你的游艇上吃海鲜。”
林涛的回应冷得像冰。“因为那样，我就能待在我应该待的地方。”
“你该待的地方？哪儿？军事博物馆吗？”陈海嘴上不饶人。
“我的船上。”林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船？”
“海神号。”
陈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海神号！
没想到，居然归了林涛这小子指挥？
他什么时候成了航母舰长了？
不，不对，现在是少将了，那应该是航母战斗群的总指挥。
我靠！
陈海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人比人，气死人啊。
自己还在为了一艘“豪华渔船”沾沾自喜。
人家都已经玩上航母战斗群了。
“行，你牛逼。”陈海撇了撇嘴，“那又怎么了？
你的海神号离了你就不转了？
整个战斗群那么多人，缺你一个就得趴窝？”
“没错。”林涛的回答斩钉截铁，“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缺我不行。”
他似乎是觉得跟陈海这种平民解释起来太费劲，但又不得不说。
“陈海，你出海这段时间，没看新闻吧？”
“看那玩意儿干嘛？不是这儿打仗就是那儿闹灾，看着心烦。”
陈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脚盆鸡，换首相了。”林涛沉声道。
“换就换呗，他们那首相不跟走马灯似的，一年换好几个，有什么稀奇的。”
“这次不一样。”林涛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新上台的，是个女人，一个极端的右翼分子。”
陈海心里咯噔一下。
脚盆鸡、右翼，这两个词凑在一起，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她叫嚣着要修改和平宪法，要让自卫队变成国防军，还公开参拜那个该死的厕所。”
林涛说到这里，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最关键的是，她把矛头，直直地对准了我们。”
“她宣称，我们在东海的正常巡航是‘侵略行为’。
还扬言要派他们的舰队，到我们家门口来‘自由航行’。”
“我操！”陈海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他妈也太嚣张了！
把舰队开到别人家门口，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战争威胁！
“所以，现在我们整个战区海军，都已经是二级战备状态。”
林涛继续说道，“我的海神号航母战斗群，作为绝对主力。
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前出到指定海域，对他们形成威慑。结果呢？”
他看了陈海一眼。
“我这个总指挥，却因为你的破事，被一纸调令从舰队里抽调出来。
跑这么远的军港，来接你这个‘大英雄’。”
林涛的话里，充满了憋屈和无奈。
“你说，我该不该不爽？”
陈海不说话了。
他心里的那点不平衡和酸溜溜，瞬间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林涛为什么一见面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换成是他，他也得炸毛。
一个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上战场跟敌人拼命的将军。
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叫去处理后方一个渔民的破事。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得憋屈死。
“那什么……”陈海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事儿，确实……挺对不住你的。”
他现在总算理解了，自己这点功劳，跟国家安全比起来，屁都算不上。
林涛能亲自来，估计也是上面的命令，不得不来。
“你不用跟我道歉。”林涛摆了摆手。
“这是命令。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的情况，上面很重视。特别是……你那个女朋友。”
林涛的视线，落在了旁边一直安静地坐着，寸步不离守护着陈海的飘飘身上。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忌惮。
当时他登上“新海王号”时，看到的场景，这辈子都忘不了。
血腥，惨烈。
那几个在东南亚横行多年。
手上沾满血债的悍匪，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
而那个白裙少女，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血泊中。
守着昏迷的陈海，谁靠近就跟谁玩命。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她的事，以后再说。”林涛收回了视线。
“你的身体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和修养。
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基地里，哪儿也别去。”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就走。
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陈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
三天后。
陈海终于出院了，被专车送回了他在海边的别墅。
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虽然动起来还龇牙咧嘴的，但总算不用再躺着了。
回到熟悉的环境，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往沙发上一瘫，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而飘飘，则像个小尾巴一样，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一会儿给他端水，一会儿给他拿水果。
一会儿又想给他调整一下靠枕的角度。
陈海看着她那笨手笨脚又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他发现，这几天飘飘的变化，大得惊人。
她的话，明显变多了。
不再是简单的词语，而是能说出完整的，逻辑清晰的句子。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卡壳，但已经完全能正常交流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发现飘飘居然在……学习。
“飘飘，你在看什么呢？”
陈海看到飘飘正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看得聚精会神。
“在看……菜谱。”飘飘抬起头，小脸皱成一团。
“赵队长说，你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我在学怎么炖鸡汤。”
陈海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是一个美食App的视频教程。
一个胖乎乎的厨师，正在讲解“十全大补乌鸡汤”的做法。
什么当归、黄芪、党参、枸杞……
陈海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别别别，我的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
他赶紧把平板拿了过来，“你要是真把这些玩意儿给我炖一锅，我没被海盗打死，也得被你给补死了。”
他可忘不了自己昏迷时，被那堆零食塞满嘴的恐怖经历。
“可是……书上说，这样对身体好。”飘飘委屈地小声嘟囔。
“书上还说人是由原子构成的呢，你怎么不把我拆开看看？”
陈海没好气地说道。
他随手划了一下屏幕，切换到了新闻页面。
一条加粗的标题弹了出来。
“脚盆鸡新任首相发表强硬演说。
宣称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其领土主权。”
陈海的心沉了一下。
看来，林涛那小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局势是真的很紧张。
他忽然心念一动，指着那条新闻标题，对飘飘说道：“飘飘，你念念这个。”
“脚……盆……鸡，新任首……相，发表强硬演说……”
飘飘一个字一个字地，磕磕绊绊地念着。
虽然有些慢，但吐字很清晰，没有念错一个字。
陈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一个月前，飘飘连“海哥哥”三个字都说不大利索。
现在，她居然能读新闻标题了？
“飘飘，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二。”飘飘不假思索地回答。
“龙国第一个皇帝是谁？”
飘飘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她才不太确定地回答：“是……始皇帝？”
“你怎么知道的？”陈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飘飘指了指手里的平板电脑。
“这里面，什么都有。”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好奇和渴望。
“你睡觉的时候，我看完了这里面所有的小学课程。”
陈海，彻底石化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捧着平板，一脸天真的女孩。
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无情地碾碎。
小学课程……
看完了？
我操！
这智力恢复的水平，哪是初中生啊！
这他妈是直接奔着学霸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