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裂痕还在发烫，青光顺着皮下经络游走，像是有根线从前方拽着我往前走。台阶下的黑暗里，那股共鸣越来越强，熔炉里的青火也跟着躁动起来。
我没回头。
洛璃和雷猛就站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压得很低。谁都没说话，空气沉得像铁块。
我抬脚，踩下最后一阶。
地面震动了一下，不是机关启动的那种震，更像是……回应。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圆形石厅，中央立着一块残碑，碑面刻着三个字——“碎星步”。
字是斜劈出来的，刀口锋利，跟之前那些被同一把剑削断的痕迹一样。
我一步步往前走，掌心的青光越来越亮。每走一步，熔炉就跳一下，像是在数心跳。
走到碑前三尺，我停住。
右手抬起，贴了上去。
指尖刚碰到石面，脚下地面突然炸开！
百柄残剑从地底暴射而出，剑尖齐刷刷对准我们三人，寒芒刺眼。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些剑就动了，划出密不透风的剑网，直扑而来。
“退！”我吼了一声。
洛璃和雷猛立刻后撤，但我知道他们躲不开。这阵法锁的是活物气息，越动死得越快。
只能破。
我咬牙，体内古武劲瞬间提起，筋骨爆响，像一串炸雷。同时催动残碑熔炉，把积攒的源炁全灌进双腿。
第一步——踏！
整条右腿如重锤砸地，砖面当场龟裂，一道裂缝直冲最近那柄残剑。剑身晃了晃，轨迹偏了一寸。
第二步——坠！
左脚跟进，整个人压下去，像陨石落地。这一脚踩中阵眼节点，地面纹路一闪，七道符印浮出半寸高。
第三步——碎！
我旋身横扫，腿风带起一阵嗡鸣，脚尖精准踢中最后一道符印边缘。咔的一声，符印崩解。
百柄残剑齐齐一顿，剑势戛然而止。
下一秒，所有残剑调转方向，剑尖朝下，插入地面，排列成环，围成一个巨大的阵图。
我站在阵心，喘了口气。
熔炉还在烧，青火稳定下来，但丹田深处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石厅安静了几息。
忽然，空气中泛起涟漪，一缕青烟从残碑顶端升起，缓缓凝聚成人形。灰袍白须，手持半透明长剑，眼神深不见底。
他低头看着我。
我没有动。
这人不是修士，也不是鬼魂，更像是一段执念凝成的存在。他的气息不在任何境界之内，却让我本能地绷紧肌肉。
剑灵开口了，声音像是金属刮过石板：“三千年了。”
我盯着他，没接话。
“终于有人，悟透碎星真意。”
他说完，嘴角微微扬起，竟露出一丝笑意。
我这才松了半口气。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是洛璃放下了捏在指尖的玉瓶。雷猛也没再摸锤子，但他还是没笑，只是盯着剑灵，眼神谨慎。
剑灵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个，最后落回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你非剑修。”他说。
“我不是。”我答。
“可你用拳脚走出碎星之势，以身为星，坠地成势。这步法本源，与你所修古武暗合。”
我没否认。
碎星步不是快，而是借势。每一脚落下，都是在引动天地之力，和师父教的桩功、发力方式完全一致。我能破阵，靠的不是技巧，是理解。
剑灵缓缓点头：“你能破阵，说明资格已够。但传承不可轻授。”
他话音刚落，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
不是攻击，是探查。那股力量直接冲进识海，翻看我的记忆。
我站着不动。
它看到我五岁练拳被打出血，看到我十岁炼丹炸炉烧掉半边眉毛，看到我在北域雪原一人斩杀十七名血刀徒，看到我背着无锋重剑走进丹盟大门……
画面一幕幕闪过，全是拼出来的路。
片刻后，压力退去。
剑灵收回目光，抚须轻叹：“不服命的人，才配学碎星。”
他抬起手，那柄半透明长剑轻轻一点。
地面阵图开始变化，原本闭合的符纹逐一亮起，形成三条通路，分别指向东、西、北三个方向。
“三重考验，过则得传。”
我问：“什么考验？”
“第一考，步。”
他指了指东侧通路：“走完百步碎星，不得错一步。”
我又问：“失败呢？”
“死。”他说得干脆，“阵启之时，自会绞杀。”
我点头。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轻松的传承。想要变强，就得拿命去换。
“我可以现在就开始。”我说。
剑灵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你不问时限？不问奖励？也不怕？”
“怕有用？”我反问，“老子一路打过来的，什么时候因为怕就不上了？”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挥手。
东侧通路亮了起来，地面浮现出一百个凹槽，每个间隔三尺，呈弧形排列。
“去吧。”他说。
我迈步上前。
刚踏进第一条线，脚下猛地一沉。整个通道瞬间扭曲，四周墙壁化作虚空，头顶星辰流转，脚下不再是石砖，而是一片悬浮的星河碎片。
第一步落下，脚底传来强烈排斥感，像是踩在滑动的冰面上。
我稳住重心，第二步跟上。
第三步时，左侧突然爆出一道剑气，直取腰腹。我拧身避开，脚尖点地，强行调整落点。
第四步、第五步……每一步都比前一步难。有的地面塌陷，有的突起尖刺，有的直接消失。还有残剑从虚空中飞出，专挑关节缝隙攻击。
我不急。
古武桩功撑住下盘，源炁在经脉里奔腾，配合熔炉节奏，一点点适应这诡异空间。
走到第六十步，我已经出了汗。
第七十五步，右肩被一道剑气擦过，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第八十九步，脚下突然裂开，整个人往下坠。我反应极快，左手拍地，硬生生把身体拉回来，右脚险之又险地落在最后一个凹槽边缘。
第九十九步。
稳稳落下。
最后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前踏出。
就在脚即将落地的瞬间，整条通路轰然崩塌！
无数碎片向下坠落，我也跟着往下掉。
但我知道，不能慌。
熔炉猛地一震，青火暴涨，一股源炁冲上双腿。我借着这股力，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一脚踩在飞过的残碑碎片上。
借力弹起，翻身落地。
双脚稳稳站定。
身后通路彻底消失，星河归寂，石厅恢复原貌。
剑灵站在原地，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百步碎星，一步未错。”他说，“你过了第一关。”
我没放松。
这只是开始。
他看向另外两条通路：“第二考，意。第三考，心。”
我盯着那两条路。
一条漆黑如墨，另一条布满裂痕。
“哪个先来？”我问。
剑灵还没回答。
突然，我胸口一闷。
低头一看，酒囊在抖。
不是碎剑渣在动，是那块刚拿到的黑色金属碎片，在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