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碑上的裂痕还在闪着青光,我站在原地没动。刚才那一脚踩得不轻,地面震动的余波顺着鞋底传上来,小腿肌肉还绷着劲。雷猛喘了口气,把锤子往肩上一扛:“这破墙后面有东西?”
我没答他。
丹田里的残碑熔炉在跳,不是乱跳,是有节奏地一震一震,像被人敲钟。那感觉不对,不是普通的剑意残留,是更老的东西,带着一股沉下去的死气。
洛璃从我身后半步靠近,声音压得很低:“你脸色变了。”
“不是我变。”我说,“是它要醒了。”
话刚说完,手心就发烫。我把手掌贴在石壁上,冰得刺骨,可那股热是从里面反出来的,顺着掌纹往上爬。裂缝深处那点青光突然暴涨,整面墙像是活了过来。
“退后!”我吼了一声。
两人立刻往后撤步。我站着没动,左手死死按在墙上,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酒囊。碎剑渣硌着指尖,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动,在袋子里轻轻碰撞。
熔炉开始吸。
不是吸外面的气,是吸这堵墙里的东西。一道道看不见的丝线从裂缝里被抽出来,钻进我的手臂,直奔丹田。青火猛地蹿高,碑体嗡鸣,那些丝线一进去就被烧成灰,炼出一丝丝源炁,顺着经脉冲向四肢。
“轰”地一声,眼前炸开光影。
一个男人站在星空下,穿黑袍,戴星纹冠,手里握着一把戟。那戟不像兵器,倒像一根从天而降的柱子,通体刻满血纹。他抬手一挥,戟尖划过之处,星辰直接爆开,火光如雨落下。天上有人影坠落,有的披金甲,有的持玉笏,全都摔进黑暗里。
画面不停。
他又转身,戟横扫而出,大地裂开,山脉崩塌,江河倒流。一座浮空城被硬生生劈成两半,一半坠入深渊,一半燃起黑焰。最后他站在废墟中央,仰头大笑,声音听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庆祝毁灭。
影像一闪即灭。
石壁恢复死寂,连那块三角形碎片也不再发光。我手还贴着墙,掌心冷汗直流。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但节奏慢了下来,像是吞了太多东西,一时消化不了。
“你看见什么了?”洛璃走过来,声音有点抖。
“叛仙盟主。”我说,“灭世戟。”
她瞳孔一缩,立刻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写着《古纪残编》四个字,边角都被磨秃了。她快速翻页,手指停在“仙陨篇”那一章,眼睛死死盯着某一行。
“不可能……”她喃喃道,“史书说仙界是自然崩塌,天地失衡,怎么会是……是他?”
“谁?”雷猛凑过去看。
“三千年前的事。”洛璃指着画中人,“这个人,名字早就被抹了。只有丹盟最老的典籍里提过一句——‘有逆者执戟,毁天庭七重’。可后面全没了,说是残卷遗失。”
“放屁。”雷猛突然骂了一句,“这不是遗失,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
他蹲下身,用手抹开石壁底部的灰尘。底下露出几道刮痕,不是风化的那种毛边,是整齐的、人为打磨过的痕迹,像是用刀一点点削平了原本的文字。
“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道,“这纹路走向,跟上面的裂痕是一样的。说明原来有字,被人抠掉了。”
我低头看着那几道刮痕,脑子里闪过师父拳经最后一页的画面。那把断戟,缺口位置跟刚才影像里的几乎一样。不是巧合。
“他们怕人知道真相。”我说,“所以把这段历史刮干净了。”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洛璃合上册子,手还在抖。她一向冷静,就算炸炉也不会慌,可这次不一样。这是颠覆认知的事,不是炼坏一颗丹那么简单。
雷猛站起身,双锤已经出鞘一半。他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只会砸矿的莽汉,而是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狼。
“所以叛仙盟不是传说?”他问。
“不是。”我说,“是真的。而且它留下的东西,一直在这儿等着人来找。”
熔炉还在震,识海里多了点东西——一段模糊的影子,像戟,又不像。我抓不住它,只能让它沉在深处,等以后慢慢解。
“走。”我对两人说,“别停。”
我们继续沿着石壁往前。没人多话。刚才那一幕太重,压得人说不出话。我走在最前,右手一直按在酒囊上。碎剑渣的棱角硌着掌心,让我保持清醒。
通道越来越窄,岩壁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有些地方能看到断裂的碑文残片嵌在石头里,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我每走过一块,熔炉都会轻微颤一下,像是在打招呼。
走到第七块时,我停下。
这块碑不一样。它完整地露在外面,表面没有风化痕迹,像是刚放上去不久。上面刻着三个字:**叛盟令**。
字是斜切下来的,笔画边缘锋利,跟之前所有裂痕的方向一致。
“又是那把剑。”雷猛低声说。
我伸手去碰。
指尖刚触到碑面,熔炉突然剧烈震动,青火翻腾,源炁在经脉里乱冲。一股信息强行挤进识海——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印在脑子里:
“持令者,可启灭世之门。”
话音落下,碑面裂开一道缝,里面滑出一块黑色金属片,巴掌大,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它浮在空中,缓缓转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地图,又像阵法。
“这是……”洛璃盯着它,“碎片?”
“钥匙。”我说,“跟令牌一样的东西。”
我伸手接过。金属片入手冰冷,比想象中重。它一碰到我,熔炉就开始吸,不是吸能量,是吸记忆。刚才那段影像再次浮现,但这次多了细节——灭世戟的戟柄上有七个凹槽,每一个都跟手中这块碎片的形状吻合。
拼起来,就是完整的戟。
“他们不是要重建叛仙盟。”我盯着碎片,“是要复活灭世戟。”
“谁?”雷猛问。
“不知道。”我说,“但有人一直在找这些东西。血刀门主拿到的令牌,我们捡到的残碑,还有这些被藏起来的碎片……都不是偶然。”
洛璃突然开口:“丹盟有记载,三千年前最后一战,灭世戟被打碎,七块核心碎片散落人间。当时各大势力联手封锁消息,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集齐。”
“结果还是有人开始了。”我说。
空气凝住。
我们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寻宝,也不是闯遗迹拿传承。这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一场足以颠覆三界的布局。
而我们现在,已经踩进了局里。
“接下来怎么办?”雷猛问。
“往前走。”我说,“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路。”
我收起碎片,放进酒囊最底层。它贴着碎剑渣,安静地躺着。我能感觉到熔炉还在吸收它的气息,一点一点,把它的信息转化成源炁。
我们继续前进。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阶梯,向下延伸,看不到底。台阶两侧插着锈蚀的铁旗,旗面上依稀能辨出“叛”字。空气中有股陈年血味,混着铁锈和灰烬的气息。
我迈步往下。
刚走三阶,脚下突然一沉。台阶动了,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我立刻停步,抬手示意后面两人别动。
雷猛刚想说话,我抬手拦住。
因为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熔炉里的青火,在疯狂跳动。它不是在预警,是在呼唤。前方有东西,跟它同源,正在回应。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痕,很浅,不出血,但能看见皮下有一缕青光在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