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中,空气仿佛凝固。
林枫一步踏出,那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寂灭领域雏形,如同暗夜般悄然覆盖了每一个角落。月光、阴影、空气流动的声音,甚至灰影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死寂之气,在触及这片领域的瞬间,都开始变得迟缓、黯淡、走向消亡。
灰影笼罩在斗篷下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眸爆射出骇然的光芒!
“领域?!化神期的小辈,怎么可能掌握领域雏形?!”他的声音嘶哑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对……这不仅仅是领域……这是……寂灭本源的气息?!比白骨那废物掌握的残次品强了何止百倍!”
作为一名炼虚初期的幽冥宗长老,他太清楚“领域”意味着什么。那是炼虚期修士开始触摸天地法则,以自身道则为基构筑的“小天地”。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化神中期(林枫吸收大地源珠后气息有所提升)的青年,竟然提前掌握了领域的雏形,而且是如此纯粹恐怖的寂灭领域!
“此子绝不能留!”灰影心中杀意暴涨到了极致!若是让此子成长起来,必是幽冥宗心腹大患!更何况,他还吸收了大地源珠,那本就是宗门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寂灭本源又如何?区区雏形,又能奈我何?境界的差距,是你无法逾越的天堑!”灰影厉喝一声,不再保留,炼虚初期的修为轰然爆发!
“幽冥鬼域,万魂同悲!”
一股更加磅礴阴冷的死寂领域从灰影身上扩散开来,与林枫的寂灭领域悍然碰撞!灰影的领域充斥着无尽的怨魂哀嚎、尸山血海的景象,试图以量变引起质变,用更庞大的幽冥死气,侵蚀、压倒林枫那范围虽小却本质更高的寂灭领域!
嗤嗤嗤——!
两股代表着不同“死亡”的领域力量疯狂交缠、湮灭!静室的墙壁、地面、天花板在这无声的法则碰撞中迅速风化、剥落、化为齑粉!若非月影轩本身有强大的阵法加固,整栋楼恐怕早已坍塌!
月静和月瑶被林枫有意控制在寂灭领域保护的核心范围内,免受波及。但看着周围那无声无息湮灭的景象,感受着那两股令她们灵魂战栗的死亡道则碰撞,两人皆是脸色煞白,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后怕。
“青玄道友他……竟然能和炼虚期修士的领域抗衡?”月瑶喃喃自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静同样心神剧震,她比月瑶修为更高,更能体会到那灰暗领域中蕴含的恐怖。“不是抗衡……是压制!他的领域本质更高!幽冥宗的领域在被不断消融、吞噬!这青玄……到底是何方神圣?”
战场中心,林枫面色凝重。虽然寂灭领域在本质层次上压制对方,但对方毕竟是炼虚期,领域更加凝实庞大,真元总量远超于他。这种硬碰硬的对耗,对他极为不利。他的混沌真元正在飞速消耗。
“不能久拖,必须速战速决!”
林枫眼中厉色一闪,心念沟通体内六大星宫!寂灭星宫光华大放,其余五大星宫的力量也源源不断地转化为寂灭道则,注入领域之中!
“寂灭·归墟!”
他双手虚抱,那三丈寂灭领域骤然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在他掌心化作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灰黑色漩涡!漩涡中心一片虚无,仿佛连通着万物的终末之地,散发出令那灰影都感到神魂冻结的恐怖吸力!
“不好!”灰影心中警兆狂鸣,他感觉到自己的幽冥鬼域竟不受控制地被那灰黑色漩涡拉扯、吞噬!甚至连他体内的幽冥真元都开始蠢蠢欲动,仿佛要被抽离出去!
这是什么邪门神通?!竟然能直接吞噬他人的领域和真元?!
“幽冥遁!”灰影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部分被吞噬的领域力量,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灰烟,就要施展秘法遁走!炼虚修士的直觉告诉他,再不走,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
“想走?问过我了吗?”林枫冷笑,空冥星宫同时发动!
那灰烟周围的虚空瞬间变得粘稠、错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灰影的遁术被强行打断,身形再次显现,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阻滞,但对林枫来说,已经足够!
“留下点东西吧!”
林枫屈指一弹,那灰黑色漩涡中分出一道细微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寂灭之刃,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斩向灰影握着一枚黑色传讯符的左手!
“你敢!”灰影惊怒交加,疯狂催动护体真元,一层层幽冥骨盾在左臂浮现!
然而,那寂灭之刃如同热刀切油,无视了层层骨盾的防御,轻轻一划——
嗤!
灰影的左手连同那枚黑色传讯符,齐腕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因为伤口附近的血肉生机已在瞬间被寂灭之力彻底湮灭!那截断手还未落地,便已化为飞灰!
“啊——!”灰影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的尖啸,独臂猛地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再也顾不得其他,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临走前,那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剜了林枫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空间裂缝缓缓弥合。
静室内一片狼藉,唯有林枫独立中央,缓缓收回了寂灭领域。他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有些起伏,同时催动寂灭与空冥两大星宫施展杀招,消耗确实巨大。但比起消耗,这一战的收获和震慑效果,更为重要。
他抬手一招,那枚还未被彻底毁去的黑色传讯符残留物落入手中。符箓材质特殊,虽然被寂灭之力侵蚀了大半,但核心处一个扭曲的幽冥印记依旧隐约可见。
“幽冥宗的‘幽冥令’……”月静走上前,看着那残符,心有余悸,“只有长老级以上才能持有。此人果然是炼虚期长老!青玄道友……你……你竟然击退了一位炼虚长老?”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越阶战斗的天才她见过不少,但能以化神中期修为,正面击退(甚至斩伤)炼虚初期,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这不仅仅是功法克制的问题,这需要对“道”有着极其深刻乃至变态的领悟!
月瑶也走了过来,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枫,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震撼,有好奇,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青玄队长……多谢救命之恩。此恩,月瑶没齿难忘。”
林枫摆了摆手,服下几颗丹药调息:“不必客气,任务所在。况且,幽冥宗也是我的敌人。”他看向月静,“前辈,此地已不安全。幽冥宗既然能派一位炼虚长老潜入,说明他们对碎石营地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月影轩需要立刻加强戒备,甚至考虑暂时撤离。”
月静脸色凝重地点头:“道友所言极是。我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阵法,并联络营地内其他可信势力。只是……”她犹豫了一下,“道友击伤幽冥宗长老,又身怀……特殊力量,恐怕已成幽冥宗必杀目标。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枫沉吟片刻:“我需要尽快提升实力。赤色迷城下的封印和幽冥宗的阴谋,都非眼下能单独解决。我打算在营地休整一两日,便继续深入葬神沙漠历练。”他并没有说出寻找九天息壤的真正目的。
“葬神沙漠深处危机四伏,道友虽实力超群,也需万分小心。”月静真诚告诫道,“若道友不嫌弃,我月神宫在沙漠中有几处隐秘的安全点,我可将地图和信物交予道友,或许能有所帮助。”
说着,她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白玉佩和一枚玉简递给林枫。玉佩触手温凉,蕴含着纯净的月华之力,玉简中则标注着几个隐蔽点的位置。
林枫接过,没有推辞:“多谢前辈。”
“该道谢的是我们。”月静叹道,“若非道友出手,我与瑶儿今日凶多吉少。道友若在沙漠中遇到任何与我月神宫相关的麻烦,出示此佩,或能获得一些帮助。”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询问声,显然是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月影轩其他守卫和营地部分势力。
月静对林枫道:“道友先回听竹小院休息,此地交由我处理。关于今日之事,我会对外宣称有敌袭,已被击退,不会透露道友具体信息。”
林枫点点头,知道月静是在保护他,避免他过早暴露在所有势力眼中。“有劳前辈。”
他不再停留,身形微动,已从原地消失,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听竹小院。
月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瑶儿。”月静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
“静姨。”
“此子……非同凡响。”月静神色复杂,“他所修功法,所掌之力,皆是我生平仅见。混沌、寂灭……这些传说中的力量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不知是福是祸。但今日他救了我们,便是恩人。你……似乎对他颇有好感?”
月瑶俏脸微红,却没有否认,只是低声道:“他……很特别。与宗门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天才,还有太阳神庭那些虚伪之徒,都不一样。”
月静看着侄女的神情,心中暗叹。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何况对象是如此神秘莫测的人物。她只能提醒道:“保持本心,顺其自然吧。当务之急,是处理幽冥宗之事和等待师叔祖归来。”
“瑶儿明白。”
……
听竹小院,静室中。
林枫盘膝而坐,手中把玩着那截幽冥令残符,眼神冰冷。
“炼虚期长老……幽冥宗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今日虽击退了他,但也暴露了寂灭领域的存在。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厉害的角色找上门。”
他将残符收起,又取出月静给的玉佩和玉简。神识探入玉简,里面标注的安全点位置都在葬神沙漠相对深入的区域,其中一个点,甚至靠近“魔鬼绿洲”的方向。
“魔鬼绿洲……大地息壤的线索指向那里,月神宫的安全点也在附近……还有幽冥宗的阴谋,寂灭深渊的封印……似乎所有线索,都在向那个方向汇聚。”
林枫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向那片被称为死亡禁地的绿洲。
“不管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必须去闯一闯。为了母亲,也为了……探寻这混沌之道的尽头。”
他闭上双眼,开始全力调息恢复,同时消化与炼虚修士一战的感悟。寂灭星宫在与对方幽冥鬼域的碰撞中,似乎又有了一丝新的明悟。
而在碎石营地阴影的角落,某个不起眼的石屋内。
断了一臂的灰影显出身形,踉跄几步,靠墙坐下,喷出一口暗黑色的污血。他撕下破烂的斗篷,露出一张惨白瘦削、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正是幽冥宗十三长老之一——幽骨老人。
他怨毒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左腕,那里被寂灭之力侵蚀,连重生血肉都做不到。
“混沌寂灭……好一个混沌寂灭!此子必须死!大地源珠也必须夺回!”他取出一枚血色骨符,以仅存的右手刻画起来,“计划必须提前了……寂灭魔念的苏醒,需要更多祭品……就从这碎石营地开始吧……”
血色骨符燃烧起来,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光,没入地下,向着沙漠深处某个方向传去。
风雨欲来,暗流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