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闭上眼,泪水滚落脸颊。所有零碎的线索终于拼合——父亲的严格训练,那些关于特殊听觉的测试,甚至那场车祸...都可能不是意外。
圣所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他们怀疑,但不能确定。齐临松开手,直到你开始调查《暗光》,他们才确认你就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通道体
程音用手背擦去眼泪:那你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齐临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知道圣所在寻找一个通道体,但直到你在天文台展示出那种能力,我才确定是你。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保护《暗光》和可能的通道体,这是他最后的嘱托。
程音想追问更多,但远处传来的引擎声打断了他们。齐临迅速走到窗边:他们提前到了。我们得立刻开始准备。
夜幕完全降临时,废弃音乐厅周围已经布满了圣所的人。程音能从钢琴旁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一种压迫性的静默,像是声音被某种力量吞噬了。齐临站在舞台中央,小提琴抵在下巴下,表情平静得可怕。
记住,他最后一次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停止演奏。完整版《暗光》有七个乐章,只有全部完成才能激活陷阱。
程音点头,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她的右手伤疤又开始发热,但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温暖的脉动,仿佛在回应即将到来的音乐。
开始了。齐临说。
他的琴弓落下,小提琴发出第一个音符。程音同步按下琴键,钢琴的声音在空旷的音乐厅中回荡。《暗光》的开篇如同黎明前的黑暗,充满不安与期待。
前三个乐章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程音全神贯注于乐谱,却能感觉到圣所的人正在靠近。他们从各个入口潜入,黑衣融入阴影,只有偶尔闪过的金属光泽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第四乐章开始时,第一波攻击到来。三道刺眼的蓝光从观众席射向舞台,却在距离程音几米处诡异地弯曲,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偏转。齐临事先布置的声波干扰器正在发挥作用,但程音知道这只能争取有限的时间。
音乐变得更加激烈。程音的右手在琴键上飞舞,那些曾经因伤疤而僵硬的手指现在灵活得不可思议。她能感觉到《暗光》的力量在体内流动,与门给予她的能量产生共鸣。舞台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如同高温下的沥青路面。
第五乐章中途,干扰器过载爆炸。圣所的无声之歌者如潮水般涌上舞台。他们穿着特制的黑色制服,面部戴着银色的面具,完全看不出人类特征。最前排的几人举起声波发射器,对准了程音。
齐临的琴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一段程音从未听过的旋律从他琴弦上迸发。这声音像是有实体一般击中前排袭击者,他们的面具碎裂,露出下面非人的面孔——光滑如陶瓷的皮肤,没有耳朵,只有太阳穴处的金属植入物。
程音强迫自己专注于钢琴部分。第六乐章是《暗光》的灵魂,一段复杂得令人眩晕的变奏,要求演奏者同时处理四个独立的旋律线。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
随着音乐进行,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舞台上的灯光扭曲成有形的光束,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几何图案;钢琴周围的地板浮现出与黑峰镇门上相同的符号;程音的右手散发出柔和的蓝光,那光芒沿着琴键流动,使整个钢琴像是被星空覆盖。
圣所的袭击者犹豫了,有些人甚至放下武器,被这超现实的景象震慑。但很快,一个新的身影出现在观众席后方——一个穿着银白长袍的高大男人,手持一根水晶权杖。
长老...齐临低声警告,琴声未停,别看他眼睛!
太迟了。程音的目光与那人对上,瞬间感到一阵剧痛穿透太阳穴。那人的眼睛完全是银色的,没有瞳孔,像是液态金属。更可怕的是,程音听不到他的声音——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听不到,而是某种感知上的空白,仿佛他在她的听觉世界中挖出了一个洞。
通道体。长老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终于见面了。
程音的手指几乎停滞,但齐临的小提琴声及时插入,一段激昂的旋律将她拉回现实。继续弹!他喊道,别被他干扰!
程音咬牙继续。第六乐章接近尾声,能量在音乐厅中积聚到几乎有形的程度。长老举起权杖,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向舞台。齐临猛地转身,用身体为程音挡下这一击。
齐临!程音惊呼,看到他胸口被烧出一个可怕的伤口,蓝色的液体——那绝对不是血——从伤口涌出。
别停...他跪倒在地,小提琴仍抵在颌下,快...最终章...
程音泪眼模糊地转向钢琴。第七乐章是全曲最复杂的部分,需要钢琴独奏完成一段几乎不可能的急速音阶。她的右手伤疤现在完全发光,那光芒沿着手臂蔓延,覆盖了她的半边身体。
音乐达到高潮时,整个音乐厅开始震动。长老的权杖再次亮起,但这次程音早有准备。她在弹奏的同时抬起左手,一道蓝光从掌心射出,与长老的白光在空中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现在!齐临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程音按下最终和弦。一股冲击波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所到之处,圣所成员的设备纷纷爆炸,他们的面具碎裂,露出痛苦的表情。最奇怪的是,随着面具脱落,那些人似乎恢复了某种感知能力,困惑地环顾四周,仿佛第一次真正世界。
长老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他愤怒地咆哮着,权杖再次亮起,但这次什么也没发生——齐临的盟友显然成功摧毁了他们的主基地,切断了权杖的能量来源。
这还没完,通道体!长老的声音在程音脑中嘶吼,门终将开启,而你会是钥匙!
说完,他扔下一颗烟雾弹,等烟雾散去时,人影已经消失。剩下的圣所成员要么昏迷,要么茫然失措,不再构成威胁。
程音顾不上他们,冲到齐临身边。他的情况很糟,蓝色液体已经浸透了上衣,呼吸浅而急促。
坚持住!程音撕开自己的袖子为他按压伤口,救护车马上就到,齐临,看着我!
齐临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瞳孔扩大成诡异的椭圆形。他颤抖着抬起手,抚过程音的脸颊:程音...我...
别说话,保存体力!
我必须说...他艰难地呼吸着,我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我是调音者,一种被设计来平衡声波生命的形态...但我背叛了我的使命...
程音的泪水滴在他脸上:我不在乎你是什么,齐临。你救了我那么多次...
你是我唯一能听见的心跳。齐临的手指滑落,从第一次听你演奏...我就知道...
他的眼睛闭上了。程音惊恐地摇晃他:齐临?齐临!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程音将耳朵贴近齐临的胸口,过了可怕的几秒钟后,她听到了——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心跳。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心跳声,而是一种奇特的、有旋律的节奏,像是某种古老的鼓点。
坚持住...她紧握他的手,求你...
一个月后,程音坐在康复中心的花园里,弹奏着一架露天钢琴。这是她新成立的音乐治疗中心的第一件设备,专门为那些受圣所声波武器伤害的受害者设计。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那种特殊的节奏,那种介于行走与滑行之间的独特韵律。
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她继续弹奏,这是一首自己创作的小曲,简单而治愈。
齐临在她身旁坐下。他看起来几乎完全恢复了,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眼睛在阳光下会闪现细微的金色光泽。
他们给我做了十七次检查。他抱怨道,还是搞不明白我的成分。
程音微笑:蓝色很适合你。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钢琴声填补空白。过去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圣所因基地被毁和长老失踪而陷入内斗;程音公开了《暗光》的部分乐谱,将其转化为治疗音乐;她和齐临的盟友建立了新的组织,专门帮助那些被圣所改造的无声之歌者恢复听觉。
我收到了一个消息。齐临最终开口,来自北方观察站的。他们说最近检测到异常的地磁波动,模式与黑峰镇活动时相似。
程音的手指停在琴键上:另一个门?
很可能。圣所研究资料显示,全球至少有七个类似的点。齐临严肃地说,长老逃往了北方,这不是巧合。
程音思考着这个信息。一个月前,她会感到恐惧;现在,她只感到一种平静的决心。无论还有多少扇,多少秘密等待揭开,她已不再是那个迷茫的钢琴家。
我们会准备好的。她最终说,手指重新在琴键上舞动,这次,我们主动出击。
齐临微笑着看她弹奏。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花园,带来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那是第一批康复的无声之歌者,他们正在学习用新获得的听觉感受世界。
程音的右手在琴键上流畅移动,那些伤疤如今不再疼痛,反而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的蓝光。她知道自己不再是普通人类,也许从来就不是。但这没关系——音乐从来不属于某一个物种,它是宇宙共通的语言,是连接一切有知觉生命的桥梁。
齐临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交缠,奏出一个全新的和弦。这声音纯净而明亮,像是黑暗中的第一道光,又像是漫长旅程后终于看到的家门。
程音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危险远未结束。但此刻,在阳光与音乐中,她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力量。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还有音乐,就有希望,就有光。
《暗光》的故事结束了,但程音与齐临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北方的雪下了三天三夜。
程音站在观测站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玻璃映出她的倒影——二十八岁,黑色长发束成马尾,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右手指节处若隐若现的蓝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磁场波动又增强了。
齐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仪器滴答的轻响。他走到程音身旁,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三个月过去,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偶尔在极寒天气里,程音仍能看到他领口处透出的微弱的蓝光。
频率和黑峰镇的门一样?程音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闻到洋甘菊与蜂蜜的香气。
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齐临指向窗外的雪山轮廓,那边有个废弃的苏联科研基地,波动源头就在正下方。
程音抿了一口茶,温暖顺着喉咙滑入胃里。这三个月来,她学会了感知的独特频率——一种常人听不见的低沉嗡鸣,像是大地深处有个巨大的引擎在运转。此刻,那种声音正透过脚下的冻土传来,让她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长老选择这里不是偶然。她放下茶杯,苏联时期这里进行过什么特殊研究吗?
齐临调平手中的平板,显示出一份泛黄的档案照片:次声波武器实验。1959年发生过一次事故,9名科学家离奇死亡,官方说法是极端天气导致的缺氧
照片中,一排穿着厚重冬装的男人站在雪地中,身后是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程音的目光被最右侧的人吸引——他手中拿着一个金属音叉,与她在黑峰镇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