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裴家村再次迎来了客人。
“裴兄!”
“单兄?”
头戴棉帽的单渠兴奋的抓起了裴翾的胳膊,高兴的摇晃了起来。而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一眼看过去尽是些精壮的庄稼汉。
裴翾疑惑不已:“单兄,你带人来干嘛?”
单渠笑道:“裴兄啊,我这不听那阮大姐说你一个人住这里吗?她说这里已经破落了,所以我就想着来给你盖房子呢!”
裴翾看着单渠身后那些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顿时恍然,原来这单渠是想给自己盖房子啊……
“呵呵呵,单兄啊,这个不急的……”裴翾摆手道。
“怎么能不急呢?”单渠走到那木棚子前,用手摸了摸,然后又用脚踢了踢,顿时就道:“这木棚子也忒不结实了,眼下都已经入冬了,裴兄你怎么能住这种屋子啊?你放心,我来给你盖,你什么都不用做!”
裴翾笑了笑:“单兄,没事的,我可能很快就要出门一趟了,估计这个冬天,也不在这过了。”
“什么?你要去哪?”单渠当即问道。
裴翾道:“去邕州,你知道这个地?”
“邕州?”单渠惊问道。
“对啊,那儿,我有个故人,得去看看他才行。”裴翾淡淡道。
“我的天!”单渠再度惊呼起来,“裴兄,那邕州可去不得啊!”
“怎地去不得?”裴翾疑惑不已。
单渠神情严肃道:“裴兄,你不知道吗?邕州在打仗呢!南边那些交趾人,复叛了,贼人已经逼近邕州了!”
裴翾闻言大惊:“打仗?这年头还有仗打?”
“对啊!我劝你啊,千万别去那里,那本就是蛮荒边远之地,现在又在打仗,你若是卷进去,不好!”单渠绷紧了脸色道。
“那我就更该去了!”裴翾也郑重道,“那位故人,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既然在邕州,我自当也去邕州,说不定我还能救下他呢!”
“哎哟,裴兄啊!你听我的,别去!邕州距此两千多里呢,等你到了那里,说不定叛军已经攻占邕州全境了!”单渠大声道。
“怎么可能?朝廷的边军不是一向精锐吗?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裴翾有点不敢相信。
“裴兄,听我的吧……”
“我不听!我有一身武功,我足以自保!我一定要去看看我的那位故人!”
单渠越劝,裴翾就越坚决,搞得最后,单渠双手一摊:“随你了……不过,你要平安回来……”
“好!放心吧。”
裴翾说着就开始准备了,先是抱了一把草料给拴在木棚外的马吃,然后就跑进木棚子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看着裴翾已经开始整顿行装,单渠急了,跑进木棚内一把拉住裴翾的手:“裴兄,你现在就要去吗?”
“当然了!我一刻都等不了了!”裴翾答道。
“可是阮大姐说,你不是要在这等官府断那个什么案子吗?”单渠将这事抛了出来。
“去他娘的官府!还能给我画地为牢不成?我自在此留书一封,告知他们我去邕州了便是,案子就算要重审,也等我回来再说!”裴翾继续收拾行装,骂骂咧咧道。
他知道官府重新来查案要多久,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这……”单渠难受了。
裴翾迅速收拾好行李,然后想了想,拿起匕首,在棚子的木墙上,刻下了一句话:我已前往邕州,年后方回。
字体是裴氏字体,寻常人难以模仿的那种。
看着裴翾在墙上留字,单渠心中一凉,他知道眼前这位裴兄定然是去意已决,他再劝也没什么用了……
“裴兄,那你去吧,你这房子,我会给你建好的……”单渠低声道。
裴翾心中一动,转身看着单渠:“单兄,何必如此?”
单渠忽然眼眶一红:“你待我这么好,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兄弟的家,自然要建好了!”
裴翾被这句异父异母的兄弟感动到了,他拍了拍单渠的肩膀:“单兄啊,我这儿不忙,你还是忙着赚钱吧。”
“额……”单渠哭声被一下噎住,因为他并未找到赚钱的门路。
“走了!”
收拾好东西的裴翾,走出木棚,然后开始解拴马的绳子,可解着解着,忽然想起一事,他走到单渠身边,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认真道:“单兄啊,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单渠问道。
裴翾想了想:“既然南疆在打仗,朝廷自然会派军队前去,这兵马一动,需要的东西可就多了,你不如找个时机,贩卖东西给军队……”
“啊?”单渠惊呆了,“贩卖东西给军队吗?”
“对,我相信以你的才智,你一定能赚到钱的!”裴翾说完拍了拍单渠的肩膀。
单渠陷入了沉思之中,跟军队做买卖,裴兄玩这么大的吗?
少时,裴翾便跟他告别,匆匆纵马离去了,只留下单渠原地发呆。
“单掌柜的,这屋子怎么说?”一个络腮胡大汉问道。
单渠道:“你们看看该怎么建吧,嗯,等裴兄回来,一定要让他住进砖瓦房才行。放心,工钱绝不会少你们的。”
“好嘞!”
庄稼汉们纷纷在木棚子一带转悠了起来,一个个琢磨着地基该怎么打,屋子该怎么建,最后甚至画起了图来……
而裴翾纵马离去,他跨过宣溪上的木桥后,听着这潺潺流水声,想起了龙山村的那些人,于是他想了想,打马往宣溪下游的龙山村而去。
龙山村距离裴家村并不远,裴翾骑马下午便到了。
裴翾来到龙山村杨田家时,杨家人正好在准备晚饭,看见他来,一个个顿时开心的不行。
“阿裴,你怎么来了?”季桂相当开心,甚至伸手拂了拂裴翾的衣裳。
裴翾嘴角带笑,开口道:“我来看看你们啊,你们都还好吧?”
季桂忙不迭点头:“好,好,都好!”
进了屋内,裴翾再次见到了自己的三叔公裴欢,如今的裴欢穿着干净衣裳,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虽然脸上的疤痕还在,可看上去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三叔公!”裴翾上前抓住了裴欢的双臂。
“潜云……”裴欢再度看见裴翾,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三叔公,最近还好吗?”
“好……”裴欢眼泪止不住的流,哽咽道,“自从来了这儿,他们就把我当亲人一样……”
裴翾感动不已,这时杨娟走到了他侧面:“裴哥哥,你今晚不走吧?”
裴翾摇头,看着杨娟那清秀的脸庞,换了下语气:“不,我要走。”
杨娟一惊,杨青的声音随之传来:“裴哥哥刚来又要走吗?”
“潜云,你要去哪?”裴欢问道。
裴翾松开裴欢:“我要去南边,李彦大人在南边的邕州!那边如今在打仗,我要去看他,保护他!”
“李彦?咱们安源县曾经的县太爷?”裴欢反应了过来。
“对,就是他。”
“那是该去见见他……”裴欢点头道。
“邕州,离这里多远呢?”杨娟问道。
裴翾道:“几千里吧……我今年过年,八成是回不来了……”
“啊?这么远吗?”杨青惊呼道。
“是的,看见你们安好,我也放心了。”
裴翾说完就准备跟他们告别,谁料杨青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裴哥哥,歇一晚再走嘛……”
裴翾摇头:“我不便久留,现在的我,身份已经公开,我来过龙山村的事你们也不要传出去!”
杨青听到此处沉默了,抓着裴翾的那只手也松了下来。
裴翾朝众人笑笑,然后看向一直没做声的杨田,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杨叔,拿着这个。”
“这是?”杨田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认识银票上的字。
“这是银票,在宣州城内的怡丰钱庄可以换成银子。”裴翾道。
“啊?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杨田立马就拒绝了。
“拿着!”
裴翾将银票硬生生塞进了他手里:“我三叔公还要你们照顾,哪里都要钱,没钱怎么行呢?而且我出门在外,也希望你们过得好不是?”
杨田不说话了,捏着银票的手都在抖。
“好了,我走了,你们保重!”
裴翾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院子里,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催动马匹便朝远处而去!
“保重啊!”
“保重啊!”
杨家一家人纷纷冲到门后,挥手相送,裴翾没有回头,只是在马上扬起一只手,以作告别。
他来得快,走的也快,如雄鹰一般……
裴欢望着裴翾那远去的背影,眼睛朦胧,他喃喃道:“潜云,他是雄鹰,早晚要飞向远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