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伸出手，朝着张斌卫的方向一挥。
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扭曲。
明亮的实验室就像被打碎的镜子，瓦解成无数尖锐的碎片。
下一秒，这些碎片又重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新的环境。
李鑫感觉到一股潮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的光线变得极为灰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这是一间地下实验室，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犹如下水道一般的地下空间。
墙壁上挂着缓慢流淌的深色水渍，地面上散落着生锈的零件和玻璃碎片。
几台高大的生物舱并排在角落，舱体上面布满了划痕，底部已经爬满了苔藓，里面的液体也是浑浊不堪，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在实验室的一角，张斌卫坐在全息屏幕前忙碌。
他比之前显得更加瘦弱，原本接近两米的身高，现在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根摇摇欲坠的竹竿。
宽大的白大褂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如同挂在衣架上。
他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如同浓墨般厚重，显然早已透支了身体。
在他的胳膊上，李鑫看到了一根粗大的针管。
这个装置连接着两根陈旧的机械臂，随着设备发出“滋滋”的声响，正一股股从他的身体里抽取血液。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导管注入旁边的试剂瓶。
张斌卫根本没有在意，他就像感受不到疼痛，双眼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手指飞快敲击着虚拟键盘，脸上挂着一丝偏执的笑意。
幽蓝的全息光芒像淬了毒的冰水，泼洒在张斌卫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切割得支离破碎。
颧骨凸起的阴影里，两个眼窝深陷，就像两个黑洞，原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像是有无数条细小的血虫在皮肤下蠕动。
张斌卫的视线已经死死黏在全息屏幕的画面上，上面是几条悬浮的基因链。
他的嘴角挂着的笑容更像是一种狞笑。
那种专注到极致的模样，不像是在进行研究，而是像某种掠食动物正在凝视猎物。
突然，张斌卫的脖颈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头颅生硬地转向了李鑫。
他的眼底饭用着压抑不住的狂躁，对着李鑫说：
“你想不想……看看我最新的研究成果？那可是人类基因工程学的里程碑啊 ！”
他根本不顾李鑫的意愿，嘴巴里面絮絮叨叨，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般。
“怎么样？看一下吧？就看一下……就一眼……”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攥住手臂上的针管，毫不犹豫地向外拔。
“嗤”的一声，针管脱离皮肤，带着一串暗红色的血珠飞溅而出，落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留下了一点点飞溅的血迹。
“嘀——嘀——嘀——”
连接针管的机械臂顶端骤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张斌卫好像对这个声音感到无比愤怒，狠狠拍在开关上，“啪”的一声脆响，警报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被带倒，重重砸在地面上。
张斌卫却浑然不觉，他耷拉着左臂，刚才拔出针管的伤口处，一股股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顺着胳膊肘往下淌，在肮脏的白大褂上晕开大片深色的污渍。
血液越流越急，顺着衣摆滴落，但他根本没有要止血的意思，只是迈着踉跄却急促的步伐，走向实验室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陈旧生物舱。
那个生物舱里面灌满了浑浊不堪的液体，像是混合了黏液和腐败物，浓稠得能看到缓缓流动的轨迹。
液体中隐约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却被浑浊的介质遮挡，根本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
张斌卫调出舱壁上面的控制面板，手指在上面飞快操作着。
在他的操作下，生物舱里面的浑浊液体突然开始剧烈翻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旋转的旋涡。
液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露出更多模糊的舱壁，上面附着着一层粘稠的、淡黄色的附着物。
“赶快开始清洁。”
张斌卫低吼一声，按下了另一个按键。
生物舱顶部突然弹出数十个细小的喷头，瞬间喷出强劲的水流，冲刷着整个舱体内部。
水流撞击在舱壁上，将粘稠的附着物一点点冲掉，浑浊的污水顺着舱底的排水口流出，发出哗哗的声响。
几分钟后，生物舱内部终于被冲洗干净。
李鑫被张斌卫的举动牵引着，走上前来，盯着舱壁，近距离看里面的事物。
一股刺骨寒意直击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停止了流动。
在生物舱的中间，被上下两组机械装置托举着的，赫然是一颗完整的人头！
而那张脸，跟张斌卫一模一样。
这颗头颅眼睛紧闭，眼睫上还挂着刚才冲洗残留的晶莹水珠，像是刚从沉睡中醒来，又像是永远不会醒来。
李鑫觉得胃部一阵翻涌，喉咙里涌上一股酸味。
突然，那颗头颅在冰冷的生物舱中猛然睁开了双眼，一双跟张斌卫一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鑫，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狞笑。
李鑫感觉身上瞬间沁满冷汗。
身体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他并不惧怕尸体，一路走来，见过的死亡和残肢断臂已经太多了。
何况他经历过了几次战场上的冲杀，也曾经驾驶机甲将敌人的身体撕扯成碎块。
本来应该对血肉模糊的场景麻木的战士，在这颗睁着眼狞笑的头颅注视下，竟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那可是活生生的，脱离了躯体依旧活着的一颗头颅。
突然感觉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却温热的物体。
李鑫回过头，却看见奥丁深邃无波的双眸正注视着他。
他急忙向一边闪开，跟奥丁拉开距离。
生物舱前，张斌卫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两个人，他在生物舱周围来回踱步，有时候又将脸贴在舱壁上近距离观看那颗头颅。
他的眼神痴迷，嘴里絮絮叨叨都是赞美的言语。
“多完美啊……简直就是一个杰作……是一个奇迹啊！”
奥丁将双手笼在黑色长袍中，目光掠过张斌卫和那个生物舱，用平静的声音对李鑫说：
“别怕，他没有疯。这颗头颅确实是基因工程的伟大里程碑，正因为这颗头颅的存在，为人类找到了另外一条延续下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