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风云暂息,波澜却沿着无形的渠道,迅速传回了遥远的北地。通过林算盘精心构建的情报网络,以及一些特殊渠道(例如与苗灵儿有隐秘联系的某些蛊虫传递),北盟核心层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获悉了帝京发生的惊天巨变,以及……那道石破天惊的赐婚圣旨,还有关于林知珩与顾清辞、楚狂歌在塔林深处“共历生死、疑似关系匪浅”的模糊信息。
北盟总部,议事厅内。
气氛有些凝滞。
坐在主位稍侧方的,是一位身着淡雅青衣,气质温婉如水,眉宇间却隐含一丝坚韧与灵动的女子。她正是林知珩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道侣,琴剑双绝,如今北盟实际上的内务大总管——苏月岚。她手中捏着一封由特殊信隼带来的密信,指尖微微泛白,绝美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下首坐着几人。
二姐林清荷,一身素净药袍,身上带着淡淡的丹香,她眉头微蹙,眼神中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一丝了然。作为医者,又是姐姐,她对情感之事看得更为通透,也明白弟弟身处旋涡的身不由己。
小妹林算盘,依旧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手指飞快地拨弄着一个玉质算盘,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似乎在计算着这道赐婚圣旨背后,对北盟商业版图和未来发展的利弊得失。
唐小蛮则坐不住,在厅内走来走去,小脸上满是忿忿不平:“皇帝老儿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之前还纵容佛门和那些坏蛋针对大哥,现在看大哥厉害了,就想用个公主拴住他?还有大哥也是!那顾清辞和楚狂歌……哼!”她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懵懂,只觉得有人要分走大哥的注意力,心里很不舒服。
苗灵儿安静地坐在角落,指尖缠绕着一缕淡紫色的烟雾,一只晶莹剔透的蛊虫在她掌心若隐若现。她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仿佛帝京传来的消息,早在她某种神秘的预料之中。她与帝京的某些“小宝贝”一直保持着联系,知道的信息或许比信上更细致。
良久,苏月岚轻轻放下密信,抬起眼眸,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帝京之事,凶险万分,知珩能平安破局,已是万幸。”
她先定了基调,担忧林知珩的安危胜过其他。
林算盘停下拨算盘的手指,冷静分析:“大姐(指林剑鸣)和青瓷姐都在,大哥安全应无虞。这道赐婚圣旨,看似荣宠,实为枷锁。皇帝意在借此将大哥,乃至我们整个北盟,更紧密地绑在大周的战车上,同时也是一种试探和制衡。若接受,北盟独立性受损;若拒绝,恐招致皇室猜忌,甚至打压。”
林清荷轻轻一叹:“知珩身处那个位置,有些事,确实难以两全。只是……那顾清辞乃是书院天骄,楚狂歌是靖南将军府明珠,皆非寻常女子。她们与知珩共历生死,产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她作为姐姐,更能理解弟弟的处境和情感。
“情理之中?那月岚姐怎么办!”唐小蛮气鼓鼓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月岚身上。
苏月岚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温柔而带着些许释然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月光破开云层,清澈而明亮,瞬间驱散了厅内不少压抑的气氛。
“我怎么办?”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即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地辽阔的天空,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自然是,信他,等他,助他。”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唐小蛮身上,柔声道:“小蛮,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真正的感情,并非占有,而是理解与支持。知珩非池中之物,他的天空,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广阔。帝京之行,凶险与机遇并存,他能结识顾仙子、楚姑娘这般优秀的女子,并与她们并肩作战,是他的缘分,也是他的气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当家主母般的气度:“况且,如今局势动荡,北地需稳,知珩在帝京需助力。顾仙子背后是书院,楚姑娘背后是靖南将军府,若能借此机会,将这两股力量,乃至皇室的力量,以更柔和的方式与北盟联结,对知珩,对北地,未必是坏事。”
她看向林算盘:“算盘,商业扩张,离不开人脉与靠山。”
又看向林清荷:“二姐,丹药与医道传播,亦需更广阔的平台。”
最后看向苗灵儿:“灵儿,你的蛊术玄奥,或许也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发挥作用。”
“至于我……”苏月岚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无比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是他的第一个道侣,是北盟的苏月岚。这点,永远不会变。若他心中有我,纵有百花环绕,我亦是他最初的月光。若他……那也只能说明,我苏月岚还不够好,未能完全留住他的心。”
她这番话语,既有对林知珩的深情与信任,也有对现实局势的清醒认知和深明大义,更蕴含着一种大气与智慧。她并非不介意,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高级的处理方式——接纳、理解,并试图将潜在的“威胁”转化为“助力”。
厅内一片寂静。
唐小蛮张大了嘴巴,似乎被月岚姐的“大度”惊呆了。
林算盘眼中闪过精光,若有所思。
林清荷欣慰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苗灵儿指尖的蛊虫轻轻振翅,发出细微的鸣音,仿佛在赞同。
苏月岚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提笔蘸墨,字迹清秀而有力。
“我这就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送往帝京。”
她一边写,一边说道,语气平和而坚定:
“信中,我会告知知珩,北地一切安好,让他无需挂念。帝京之事,无论他作何选择,北盟上下,皆鼎力支持。”
“另外……”她笔锋微顿,继续写道:“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邀请顾仙子和楚姑娘,若有闲暇,可来北地做客。北地风光与帝京大不相同,或许别有一番体验。”
她这是要以退为进,主动示好,化解可能存在的隔阂,也为林知珩缓和局面。
写完信,她用火漆封好,交给侍立一旁的亲信,令其以最快速度送出。
做完这一切,苏月岚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神情更加柔和。她看向众人,轻声道:“好了,此事暂且如此。北盟事务繁多,还需诸位齐心协力。算盘,新商路的开拓计划需尽快完善;二姐,救治伤员的丹药不能短缺;小蛮,你设计的那些新机关兽,要加紧测试;灵儿,边境的蛊虫预警网,需要再加固……”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北盟的发展上。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如表面这般波澜不惊,或许只有她自己知晓。那封送往帝京的信,字里行间,又隐藏着多少未言说的情意与期盼?
与此同时,帝京别苑中的林知珩,尚未收到北地的来信,却先迎来了另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望月阁帝京分部的阁主,那位风情万种、长袖善舞的云梦瑶,带着一份厚重的礼单,以及一个意味深长的消息,登门拜访。
“林盟主,恭喜平定乱局,名动帝京。”云梦瑶巧笑嫣然,眼波流转,“妾身此次前来,一是代表望月阁聊表心意,恭贺盟主。二是……受人之托,向盟主转达一句话。”
“哦?何人?何话?”林知珩问道。
云梦瑶压低声音,神色略显凝重:“是五公主,周茗殿下。她让妾身转告盟主——‘父皇之意,深如渊海,驸马之位,福祸难料。小心……静心居旧事。’”
静心居旧事?
林知珩眼神骤然一凝!是指那个被发现的微型传送阵盘?五公主此言,是在暗示皇帝可能早就通过某种方式在监视他?这道赐婚圣旨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算计?
云梦瑶留下礼单和这句意味深长的警告,便翩然离去。
林知珩独坐厅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北地尚未有消息传来,帝京的暗流却已再次涌动。五公主的警告,云梦瑶的示好,皇帝的赐婚,以及与顾、楚二女理不清的关系……千头万绪,交织成一张更为复杂的大网,向他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