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夜风凛冽,吹动君臣二人的衣袂。皇帝周世弘那“变数之星”的评价,如同一声惊雷,在林知珩心中炸响。他瞬间明白了此次召见的深意——皇帝并非不知暗流涌动,相反,他站在最高处,冷眼旁观着一切,包括自己这个“变数”所带来的影响。
“臣惶恐。”林知珩深深躬身,姿态放得极低,“星辰运转,自有天道。臣不过北地一介武夫,恰逢其会,岂敢妄言影响天下大势?唯有谨守本分,护持一方安宁而已。”
周世弘转过身,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林知珩的层层伪装,直视其灵魂深处的星辰核心。“护持一方安宁?若这一方安宁,与整个天下的‘有序’产生冲突呢?林卿,当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更加犀利,直指核心矛盾。北地联盟的崛起,其制度与理念,已然对中州固有的秩序产生了冲击。
林知珩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也不能空谈大义。他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迎向皇帝的审视:“陛下,臣以为,天下之序,非一成不变之死水。北地苦寒,资源匮乏,强敌环伺,若固守旧序,唯有凋零一途。‘贡献点’激励人心,‘联合学院’广开才路,皆为在绝境中求存求强之举。此等新序,源于北地实际,旨在守护疆土、富强百姓,若此等‘序’能与天下大序相容共生,乃至补益之,岂非幸事?若不能……臣,亦当先尽北地守护之责。”
他这番话,既阐述了北地举措的必要性与合理性,也明确划定了底线——北地的利益与安宁,是他的首要考量。没有虚伪的忠君爱国空话,只有基于现实的坦诚,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周世弘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仿佛暗合着某种天道韵律。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莫名:“先尽守护之责……说得不错。为人君者,亦当先守护这江山社稷,万民福祉。”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秩序之争,反而提起了看似不相干的话题:“林卿觉得,朕这几个儿子,如何?”
又是一个诛心之问!评价皇子,岂是臣子所能妄言?
林知珩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沉稳:“诸位殿下皆乃天潢贵胄,英武不凡,臣见识浅薄,不敢妄加评断。唯知尽忠职守,不负陛下信重。”
“滑头。”周世弘轻笑一声,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却也未再逼迫。他再次仰望星空,语气变得有些飘渺,“星轨偏移,变数已生。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林卿,好生准备天下会武吧,让朕看看,你这颗‘变数之星’,究竟能绽放出何等光芒。”
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臣,告退。”林知珩躬身行礼,缓缓退下观星台。直到走出很远,背后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才似乎消失,但他心中的压力却未曾减少分毫。
皇帝周世弘,果然深不可测。他看似放任皇子争斗,对佛门、暗星阁乃至自己这个“星钥”的存在都似乎了如指掌,却始终按兵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返回静心居的路上,林知珩不断回味着皇帝的话语。那句“变数之星”,既是认可,也是警告。认可他的价值与潜力,警告他不要试图脱离掌控。
“看来,这会武魁首,我非拿不可了。”林知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只有展现出绝对的价值和难以掌控的实力,才能在这位帝王心中占据更重的分量,也才能为自己和北地争取到更多的自主空间。
接下来的两日,林知珩彻底闭关,不见外客。他不仅要巩固修为,更要针对性地准备会武。抽签结果已出,甲组强手如林,除了南宫烈,还有几位来自大宗门和军中的天才,皆非易与之辈。他需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巅峰。
静室之内,星辰之力如同潮汐般涌动。林知珩丹田内的金丹愈发璀璨凝实,其上的火焰纹路与那细微的吞噬旋涡若隐若现。他反复演练着“星火焚天”的各种变化,尝试将“引斥之道”融入其中,使得攻击更加变幻莫测。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不断沟通灵魂星核,加深对星辰本源的理解。
在闭关的间隙,他通过传讯玉符与北地的苏月岚保持着联系。苏月岚并未过多询问帝京的险恶,只是细细汇报着北地的近况:联盟运转良好,新一批丹药即将出炉,联合学院又招收了一批资质不错的寒门子弟,边境在黑山城事件后加强了戒备,一切平稳。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最坚实的后盾,给予林知珩莫大的慰藉与力量。
“月岚,等我回来。”林知珩轻声道。
“嗯,一切小心。”苏月岚的回应简单,却蕴含着千言万语。
与此同时,帝京关于天下会武的赌盘早已开得如火如荼。林知珩因为之前的种种事迹,赔率相当不错,但最被看好的,依旧是几位成名已久的天才,如书院的顾清辞、镇国公府的少将军、以及一位来自海外蓬莱仙岛的的神秘剑客。南宫烈的赔率也不低,南宫家更是暗中下了重注,势要让他踩着林知珩扬名。
会武前夜,林知珩破关而出。他气息内敛,眸中神光却更加深邃,仿佛将一片星空纳入了眼底。刚出静室,便见赵青瓷等候在外,神色有些凝重。
“盟主,刚收到消息,南宫家今日暗中送了一批资源入南宫烈府中,据眼线观察,其中似乎有……‘爆炎金丹’的气息。”赵青瓷低声道。
爆炎金丹?林知珩目光一凝。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四品丹药,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激发火系修士的潜能,让其真元带上爆裂属性,威力倍增,但副作用也极大,会对经脉造成不小的损伤。南宫家这是要不惜代价确保南宫烈获胜?
“无妨。”林知珩淡淡道,“外力终究是外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饮鸩止渴。”他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自信。
就在这时,静心居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强行闯入!
“让我进去!我要见林知珩!”一个清脆而带着焦急的女声响起,是九公主周薇!
林知珩与赵青瓷对视一眼,快步走出。只见院门处,九公主周薇正试图冲破亲卫的阻拦,她发髻有些散乱,俏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慌。
“公主殿下,何事如此惊慌?”林知珩挥手让亲卫退下。
周薇冲到林知珩面前,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声道:“林知珩,你明天一定要小心南宫烈!我……我刚刚偷听到三哥和他门下的人谈话,他们……他们不只是给了南宫烈爆炎金丹那么简单!他们好像还暗中请动了‘影刃阁’的人,可能会在会武中对你下黑手!”
影刃阁?林知珩眼中寒光一闪。这个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竟然被三皇子用来在天下会武这种场合对付自己?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具体计划是什么?”林知珩沉声问道。
“我没听太清……”周薇懊恼地跺了跺脚,“只隐约听到什么‘混入裁判’、‘干扰阵法’、‘趁乱一击’之类的……三哥他们很谨慎,发现我在附近就立刻不说了。林知珩,你千万要小心啊!”
看着她真心为自己担忧的模样,林知珩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多谢公主殿下告知,林某记下了。”
送走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九公主,林知珩面色沉静,但眼神已彻底冰冷。
三皇子……影刃阁……干扰裁判和阵法?
这已不仅仅是擂台胜负之争,而是想要借机取他性命!
他原本只打算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击败南宫烈,现在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掀桌子了。
“盟主,这……”赵青瓷面露忧色,若裁判和阵法都被做了手脚,在擂台上可谓防不胜防。
林知珩负手立于院中,仰望夜空,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他们越是如此,破绽便越多。”
“既然他们想玩阴的,那我便陪他们玩玩。”
“这天下会武,我倒要看看,最终是谁的葬身之地!”
他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星火在指尖跳跃,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明日,便是天下会武正式开始之日。
帝京最大的舞台,已然搭好。
而一场远超所有人预期的风暴,即将随着那擂台上的钟声,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