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北原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沉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偶尔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和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林知珩身形如烟,融入夜色,《星辰炼神术》带来的强大魂力让他对周围的感知达到极致,轻易避开了几波明暗岗哨,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西。
枯柳巷是北原城有名的贫民区,巷道狭窄曲折,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霉烂与穷困的气息。巷尾更是荒凉,只有几株早已枯死、形态狰狞的老柳树,在夜风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林知珩在一株最大的枯柳下停住脚步,魂力仔细扫过四周,除了几只夜枭和窸窣虫鸣,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感知到苗灵儿的气息。
他并不急躁,只是静静伫立,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极轻微的、带着奇异韵律的铃铛声,若有若无地随风飘来。那声音仿佛能勾动人心底最细微的情绪,让人忍不住想去追寻。
林知珩灵魂星核微微一动,散发出一圈清凉的星辰辉光,将那诡异的铃声影响隔绝在外。他目光投向声音来源——枯柳盘根错节的地面,一处不起眼的阴影。
“出来吧,灵儿姑娘。”林知珩声音平静。
那处阴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苗灵儿娇俏的身影凭空浮现。她依旧穿着那身五彩斑斓的南疆服饰,赤着双足,手腕脚踝的银饰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知珩,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咦?你好像又变厉害了一点嘛!”苗灵儿歪着头,鼻子轻轻抽动,“身上的星星味道更浓了,真好闻!”
林知珩没有接她孩子气的话,直接问道:“灵儿姑娘深夜相邀,所为何事?‘蚀魂之惑’又是指什么?”
苗灵儿撇了撇嘴,似乎对林知珩的直白有些不满,但还是说道:“你们这些外面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好吧好吧,看在你身上有好玩东西的份上,灵儿就告诉你。”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玩骨头、冷冰冰的老头子?”
林知珩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姑娘说的是?”
“就是那个叫玄骨的家伙!”苗灵儿皱了皱小鼻子,一脸嫌弃,“他身上的味道臭死了,像腐烂的坟墓!我们族里的‘蚀魂蛊’可喜欢那种阴冷死寂的气息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蚀魂蛊?喜欢玄阴骨火的气息?林知珩瞬间抓住了关键。南疆蛊术诡异莫测,或许真有专门克制玄骨真人的手段?
“灵儿姑娘的意思是……你们南疆,与玄骨真人有隙?”
“才不是呢!”苗灵儿摆了摆手,“是那个黑蛊爷爷,非要跟那个臭老头合作,说什么各取所需。但是灵儿不喜欢他!而且……”她眨了眨大眼睛,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精明,“灵儿觉得,跟你合作,或许更有趣,也能得到更多好玩的东西!”
林知珩心中了然。果然,南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黑蛊长老(即之前的刺青老者)选择了与玄骨真人、韩千山合作,而这位心思难测的圣女苗灵儿,却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想要另投注码。
“合作?”林知珩不置可否,“灵儿姑娘想如何合作?又能提供什么?”
“很简单呀!”苗灵儿笑靥如花,“灵儿可以帮你盯着那个臭老头,他有什么动静,灵儿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且,灵儿还可以给你这个——”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黄豆大小、通体漆黑、仿佛由雾气凝聚而成的奇异虫子,这虫子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一种吞噬魂力的诡异波动。
“这是‘噬魂蛊’的子虫,”苗灵儿解释道,“母虫在灵儿这里。如果你被那个臭老头的魂技攻击,或者靠近他布下的魂力陷阱,子虫就会示警,甚至能帮你吞噬掉一部分魂力攻击哦!当然啦,效果有限,那个臭老头太厉害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作为交换,你要答应灵儿两个条件!第一,以后你研究出什么好玩的新东西,要先给灵儿看!第二……”她指着林知珩,大眼睛亮晶晶的,“你的那个星星火焰,要定期让灵儿靠近感受一下!就感受一下,不干别的!”
这个条件,听起来有些儿戏,却又透着苗灵儿式的逻辑——她追求的是“有趣”和“新奇”。噬魂蛊子虫若能预警玄骨真人的魂力攻击,无疑是一张宝贵的护身符。
林知珩沉吟片刻。与苗灵儿合作,风险与机遇并存。此女心思难测,蛊术诡异,但眼下玄骨真人的威胁迫在眉睫,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
“可以。”林知珩点头,“但我也有条件。第一,合作期间,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我青云商盟之人。第二,未经我允许,不得窥探我之隐秘。第三,噬魂蛊子虫,需由我确认无害方可种下。”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外面的人规矩真多!”苗灵儿嘟着嘴,但还是屈指一弹,那枚漆黑的噬魂蛊子虫便化作一道微光,没入林知珩的衣袖,附着在他的手腕内侧,形成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再无任何气息外露。
林知珩魂力仔细探查,确认这子虫确实如她所言,只有预警和微弱的吞噬魂力之效,并无其他隐患,这才稍稍放心。
“合作愉快!”苗灵儿完成交易,显得很开心,身形开始缓缓变淡,“对了,再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哦,那个臭老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跟一个很古老的‘星陨谷’有关……好像跟你身上的星星味道有点关系呢……走啦!”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只余一缕淡淡的草木清香。
星陨谷?林知珩眉头微蹙,这名字他从未听过,但似乎与星辰之力有关?玄骨真人在寻找此物,是巧合还是……
他压下心中疑问,身形一闪,也悄然离开了枯柳巷。
回到云来客栈院落,苏月岚仍在书房等候,烛火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见到林知珩安然归来,她明显松了口气。
林知珩将今晚与苗灵儿会面的经过,以及合作的内容(省略了感受心火等细节)告知了苏月岚。
“噬魂蛊子虫?南疆圣女?”苏月岚秀眉微蹙,“此女行事莫测,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知道。”林知珩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担忧,“但眼下玄骨真人威胁太大,任何可能的手段都不能放过。况且,她与黑蛊长老并非一心,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至于噬魂蛊,我已仔细检查过,暂时无碍。”
苏月岚叹了口气,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我总是担心……这北原城,太过危险。”
“放心,”林知珩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危险之中,亦藏机遇。明日拜访流云剑派和铁掌帮,便是我们破局的第一步。”
第二天,林知珩带着林剑鸣、唐小蛮,依约拜访了流云剑派和铁掌帮在北原城的据点。
流云剑派以剑法轻灵、身法迅捷着称,门中弟子多使长剑,对丹药尤其是恢复内力、治疗内伤的药物需求很大。林知珩送上精心准备的“聚气散”和特效金疮药,并由林剑鸣与对方一位长老切磋了几招,展示了青云商盟不仅丹药出色,武力亦是不凡,赢得了对方不少好感。
铁掌帮则更注重外功和力量,帮众性格豪爽。唐小蛮拿出几种加固关节、增强拳掌力量的机关护具,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林知珩适时提出,可以为他们定制一批此类装备,价格优惠,顿时让铁掌帮的几位头目眉开眼笑。
这两家都是北地颇有影响力的中立门派,虽未明确表态支持,但态度已然亲近了许多。
而苏月岚拜访城主府也带回了积极的消息。城主府对北漠动向表示高度关注,并隐晦表达希望北地武林能团结一致,对于青云商盟主动示好、愿为边境安稳出力的态度表示赞赏。
与此同时,林算盘散播的“韩千山勾结神秘金丹”的消息,也开始在北原城悄然流传,虽然尚无实证,但已然在一些中小势力中引起了疑虑和讨论。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利于青云商盟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武林大会召开前夜,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林算盘通过紧急渠道传来密信:“二姐传来消息,‘破境丹’炼制……失败了!丹炉炸毁,药材尽毁,二姐心神受损,需静养数日!”
几乎是同时,客栈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战卫匆匆来报:
“盟主!不好了!流云剑派和铁掌帮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收到匿名信件,指控我们商盟的丹药以次充好,武备堂的装备存在严重隐患,要求暂缓合作,并……并要求我们在武林大会上对此做出解释!”
屋漏偏逢连夜雨!
破境丹失败,合作受阻,指控袭来!
这显然是韩千山和玄骨真人发起的凌厉反击!他们抓住了青云商盟最大的依仗——丹药和信誉,发动了致命一击!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遭遇如此重创,青云商盟顿时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林知珩看着手中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坏消息,眼神冰冷如刀。
韩千山,玄骨……你们终于图穷匕见了么?
他深吸一口气,对屋内神色凝重的众人沉声道:
“不必慌乱!他们想借此打垮我们,没那么容易!”
“立刻查清匿名信来源!”
“月岚,想办法安抚流云剑派和铁掌帮,至少争取他们在大会上保持中立!”
“小蛮,随我去见二姐传来的信使,我要知道炼丹失败的详细经过!”
“大姐,稳住队伍,加强戒备,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稳定军心。然而,众人心中都明白,明日武林大会,青云商盟将面临创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