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宋家俊,刘氏又像是疯了一般,转身朝着王翠花走去。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愤怒,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都踩在脚下。
走到王翠花身边,刘氏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的腿弯处就是一脚。
王翠花根本来不及反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翠花,手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搅家精,等建业的事情办完,你和家俊都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
说完,她连看都不愿再看这两人一眼,径直走到宋和平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老大,这件事还得靠你,至于家俊和这个女人,你们夫妻俩不用理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办好建业的后事。”
话刚落音,刘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宋和平站在一旁,看着刘氏这般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
果然,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而此时的宋家俊,仿佛被刘氏给扇醒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本疯狂扭曲的面容,在听到刘氏这番决绝的话语后,慢慢冷静了下来,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跑到宋建业的遗体前,“哐当”一声重重地跪下,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什么会这样?”宋家俊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嚎啕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中的痛苦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他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问着:“爹,难道真的是儿子的错吗?你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一家团聚,这个家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爹,你告诉儿子该怎么做?你告诉儿子....”
王翠花也哭得肝肠寸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她在听到刘氏那番决绝的话语,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娘,你怎么能把我和家俊赶出去啊?建业才刚走,你就想着把我们母子赶走吗?我走了,强俊、胜俊,还有红红、秀秀可怎么办啊?他们以后谁来管啊?”
王翠花心里清楚,眼下自己把三弟和大哥一家都得罪了个遍,在村子里的名声更是差到了极点。
要是真的被赶出这个家,她和孩子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刘氏年纪大了,又能活几年呢?到时候,谁又能庇护她可怜的孩子们呢?
想到这里,王翠花的哭声愈发凄厉,仿佛要把心中的恐惧和担忧都通过这哭声发泄出来。
大队长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眉头紧紧皱起。
他看着宋和平带着宋强俊和宋胜俊出去的背影,对着刘氏匆匆说了一声:“老婶子,有事再去家里找我。”说完,便带着大夫和两名村干部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家里就只剩下王翠花和刘氏那悲痛欲绝的哭声,还有宋秀秀和宋家俊时断时续的抽泣声。
这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悲伤的交响曲,让整个屋子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
就在这时,刘氏的屋子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李招娣被这声音吸引,好奇地走了出去。
她来到刘氏的屋子前,透过门缝一看,发现宋红红正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宋红红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无助。
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李招娣虽然平日里十分讨厌二房的所有人,可看到宋红红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到她爹刚刚去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同情。
“来,我扶你。”李招娣虽然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但还是伸出手,将宋红红扶了过来。
宋红红借着力道,虚弱地挪到堂屋。
她目光缓缓扫过哭作一团的几人,最后落在炕上那具再无声息的躯体上,嘴唇哆嗦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爹……真的……没了?”
宋建业的后事,到底还是在一片萧索中办完了。
他早年那些所谓的岳家亲戚、朋友同僚,早在他出事被送去劳改时就断得干干净净,生怕被沾上一星半点。
如今人死了,除了几个抹不开面子的本家,和些得了信儿过来看个究竟的村里人,再没旁的外客。
宋和平作为大哥,里里外外地张罗。
订棺材、挖墓穴、招呼来客,每一项都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的疲惫藏也藏不住。
张英英这个做大嫂的,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全然甩手,她在灶台边帮忙做饭,收拾碗筷,里外挂上必需的白布黑纱。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被她严令禁止到老宅这边来。
只在入殓前那个晚上,趁着夜色深沉,村干部们不在,她才让宋秀琴带着几个妹妹,悄悄过来,当着刘氏的面,在灵前上了炷香,烧了几张纸钱。
动作很快,几乎是做完就被张英英低声催促着离开了。
眼下这光景,破四旧的风头还没过去,这些带着封建迷信色彩的东西,终究不能摆在明面上。
王翠花则是一直守在灵前,眼睛哭得红肿,像是两颗熟透的桃子,她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擦不完。
整个丧礼持续了三天,便匆匆将宋建业入了土。
新坟就立在宋老头的边上,刘氏白发送黑发人,看着老头子和儿子的坟哭晕了过去。
在这三天里,张英英冷眼旁观,注意到王翠花和宋家俊像是被彻底抽走了魂灵。
他们不再闹,不再质疑,只是麻木地遵循着丧仪的步骤,脸上是一种被悲伤冲刷过后的沉寂。
张英英动用读心探查,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反馈。
宋建业的丧事了结后,张英英一刻未停,趁着天色还早便前往县城外那座废弃的砖厂。
她晚了一天,也不知道晚上这些人还来不来。
冬日荒郊,砖厂更是人迹罕至,只剩下几座破败的窑洞和满地的残砖碎瓦,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索。
张英英仔细确认周围绝对安全后,将从空间里取出的两万件厚实棉衣整整齐齐地码放起来。
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张英英望去,只见一辆覆盖着篷布的老旧卡车颠簸着驶来,后面还跟着一辆吉普。
卡车停下,鲁哥率先从吉普车副驾跳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军大衣、面色精悍的陌生中年男人,想必就是何阿四。
几个沉默的壮汉也从卡车上下来,动作利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婶子,你可来了。”鲁哥笑着打招呼,他侧身介绍道:“这位就是何同志,货就是他要的。”
何阿四没多废话,锐利的目光直接落在棉衣上,他上前几步,随手抽出几件,用力揉捏布料,检查针脚和棉絮的厚度,甚至放到鼻尖闻了闻。
“货不错。”何阿四朝身后一挥手,那几个壮汉立刻从吉普车和卡车上抬出十几个包裹严实的木箱。
开箱,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着诱人暗金色光芒的金条。
张英英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交易即将完成,何阿四看着张英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询问什么,但鲁哥反应极快,猛地一拍他后背,力道之大,让何阿四把话噎了回去,还踉跄了一步。
鲁哥一边不由分说地半推着面色不虞的何阿四往吉普车走,一边回头对张英英笑道:“婶子,合作愉快!往后还有这等好货,千万记得找我,老地方!”
说完,几乎是将何阿四塞进了车里,引擎轰鸣,很快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