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地重复着:“我们一接到正式通知,安顿好那边,立刻就收拾东西来了你这儿!就想亲眼看看你,看看孩子们过得好不好,在你这儿待两天,然后再回沪市。”
张英英得知父母真的平反了,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滚烫的热流填满,眼眶又酸又胀。
她抓住父亲的手,连声追问:“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通知你们平反的人,除了说恢复职位、归还房产,还说过什么吗?仅仅是因为罗富桂构陷吗?”
张父和张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谨慎。
张父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历经风波后的沉稳:
“来报信的公安同志,公事公办,只宣读了组织上的决定,说是查明了罗富桂对我们的构陷,予以平反昭雪。至于罗富桂其他的事情……”
他微微摇头,语气凝重:“他们讳莫如深,只字未提,我和你娘心下疑惑,也试探着问过两句,但他们口风很紧,只说这是上面的决定,其他的不便多说。”
张母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接口道:“我们见他们态度坚决,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没有再追问,怕节外生枝。能平反,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张父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蹙起,清明的眼睛里透出深思:“不过,英英,依我看来,这件事恐怕不像表面通报的那么简单。能让组织上如此迅速地做出平反决定,并且态度如此明确、坚决……罗富桂犯下的事,恐怕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牵扯也必然极广。只是这些,就不是我们该打听,也能打听得到的了。”
他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但其中的未尽之意,张英英瞬间就听明白了。
她看着父母虽然疲惫却难掩轻松的神色,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样,平反了就好!”张英英用力握紧父母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回来了就好!”
看出爹娘脸上的疲态,张英英让两位老人先休息,自己则是去书房烧了一大锅热水,调好水温给爹娘端了过去。
爹,娘,先擦把脸解解乏。她将冒着热气的毛巾递过去。
张父接过毛巾,仔细擦了把脸。
温热的水汽氤氲着,他长长舒了口气:这一路尘土大,是得好好洗洗。
张母坐在炕沿,慢慢挽起袖子洗手。
水温恰到好处,她忍不住轻声对丈夫说:你看英英这孩子,做事还是这么妥帖。
是啊,张父压低声音,这院子收拾得利落,孩子们也懂事。就是英英看着比上次见时瘦了些。
张母轻轻叹气:怕是没少操心。不过眼下咱们回来了,往后离的近能帮衬些。
趁着爹娘洗漱的工夫,张英英已经开始准备午饭。
她从空间里取出新鲜的肋排,打算做个糖醋小排,又选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准备做本帮红烧肉。想到爹娘口味,她特意多备了些冰糖。
宋和平推开院门时,正听见堂屋里传来岳父岳母低低的说话声。他放下锄头,在院角的水缸边仔细洗净手脚,这才掀开布帘走进堂屋。
爹,娘。他站在门边,恭敬地喊了一声,路上辛苦了。
张父正端着茶碗,闻声立即放下茶碗站起身:和平回来了。张母也笑着点头,目光慈爱地打量着女婿。
英英在灶房忙活,宋和平朝厨房方向看了眼,我去搭把手。
他走进灶房时,张英英正往锅里下冰糖炒糖色。
她头也没回,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火小些,这糖色得慢慢熬。
宋和平了一声,很自然地坐到灶前,抽出几根柴火。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张英英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倒入锅中,肉块在琥珀色的糖浆里翻滚,渐渐染上诱人的色泽。
她往锅里加了黄酒、老抽和葱姜,这才盖上锅盖。
爹娘看着气色不错,宋和平往灶里添了根细柴,就是爹的嗓子看着有些不舒服。
回来了就好办。张英英转身开始处理河虾,等吃完饭我用川贝给爹炖梨。
宋和平看着妻子轻快的动作,知道她心里高兴。
他默默调整着火势,让锅里的红烧肉能均匀受热。
厨房里弥漫着甜香的蒸汽,锅铲碰撞声和柴火噼啪声交织成最朴素的烟火气。
虾仁清炒?他看见张英英正在剥虾。
嗯,爹娘口味清淡。张英英手下利落,再炒个青菜,炖个鸡蛋羹,孩子们都爱吃。
午饭过后,一家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惬意。
张英英将用灵泉水细细炖好的冰糖雪梨端到张父张母面前,温声道:“爹,娘,这是特意给您二位炖的,润润肺,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喝点这个舒服些。”
张父接过温热的瓷碗,看着碗中清澈的梨汤和软糯的梨肉,心里暖融融的。
他尝了一口,清甜滋润,顺着喉咙滑下,连带着胸口的滞涩感似乎都舒缓了不少,不禁赞道:“嗯,好,火候正好,甜而不腻。”
张母也小口喝着,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宋和平收拾完碗筷,对二老说:“爹,娘,下午我就不去上工了,在家陪你们说说话。”
张父连忙摆手,态度坚决:“不用不用!和平,你的正事要紧,我们老两口又不是客人,哪能耽误你挣工分?快去上工,不用担心我们。”
“是啊,”张母也附和道,“有英英和孩子们在呢,我们歇歇就好,你快去忙你的。”
宋和平见岳父母坚持,也就不再勉强,点了点头:“那成,爹娘你们好好歇着,我下工就回来。”
说罢,便扛起锄头出了门。
张英英对父母说:“爹,娘,你们要是累了,就再去屋里躺会儿。”
张父摆摆手,精神看着比上午好了许多:“躺够了,这会儿倒是精神。来,让孩子们过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他目光慈爱地望向几个外孙女。
秀琴带着妹妹们围拢过来。
张母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是从黑省供销社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分给孩子们。
最小的秀歌还不大会剥糖纸,张母便耐心地帮她剥开,看着她含进嘴里,眯着眼睛满足地笑起来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张父则拉着秀琴和秀棋秀书,问她们上学的事,认不认得多少字了。
院子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祖孙相处的画面,温馨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