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安静。
王胖子的话,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捅破了吴邪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信心。
潘家园那个“包打听”的消失,比霍家摆出一百门大炮的威胁还要致命。
那意味着,有一条毒蛇,正盘踞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里,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操!”
王胖子又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后怕。
“这帮狗娘养的,下手太黑了!”
“这已经不是示威了。”
解雨臣的声音传来,他的脸色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扇骨。
“这是在清场。”
“他们在为总攻做准备。”
吴邪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张画着京城地图的桌子前,目光死死地钉在“潘家园”三个字上。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地构建出一副可怕的画面。
霍家的鸿门宴,是明面上的战场,是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舞台。
而汪家,就是潜伏在舞台之下的鬣狗。
他们等着。
等着自己在舞台上和霍家斗得两败俱伤。
等着自己露出最微小的一个破绽。
然后,他们就会从黑暗中一拥而上,将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如果说霍家是一头拦路的猛虎。
那汪家就是一条缠在脖子上的毒蛇。
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之前那个看似周密的计划,在汪家这毫不讲理的雷霆手段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谈判?
拉拢?
试探?
太慢了!
吴邪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迸发出的寒光让王胖子都哆嗦了一下。
“计划,全部调整。”
吴邪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能只跟霍老太谈判了。”
他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必须逼她!”
“立刻!马上!让她站到我们这边来!”
“把霍家,变成挡在我们和汪家之间的第一道盾牌!”
王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天真……这怎么可能?”
“霍家那老太婆,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她会帮我们挡枪?”
“她会的。”
吴邪的语气斩钉截铁。
“因为她比我们更怕死。”
“我们如果不这样做,一旦被霍家拖住,汪家的下一轮‘清理’就会马上跟上。”
吴邪的目光扫过潘子,扫过解雨臣手下那些精锐的伙计。
“到时候,消失的就不是一个潘家园的‘包打听’了。”
“而是我们所有人。”
这句话,让院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一种无形的恐怖,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对手的手段,超出了常规的江湖仇杀。
那是一种高效、冰冷、从根源上抹除你存在痕迹的降维打击。
吴邪的视线重新落回地图上。
他的手指,在潘家园的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既然他们喜欢玩消失……”
吴邪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
“那我就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他看向解雨臣。
“小花。”
解雨臣立刻上前一步。
“动用你所有的渠道,立刻给我放一个消息出去。”
“就说,潘家园那个姓钱的‘包打听’,在‘失踪’之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吴邪的语速极快,思维清晰得可怕。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提前留下了一样东西。”
解雨臣的眼睛亮了:“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
吴邪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气。
“一份关于某个神秘组织,潜伏在京城九门内部所有人员的详细名单。”
“告诉道上的人,这份名单现在下落不明,但随时都有可能被爆出来!”
王胖子倒吸一口冷气。
“我操!天真,你这招也太损了!”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哪儿来的名单啊!”
“有没有不重要。”
吴邪冷冷地说道。
“重要的是,汪家的人会信。”
“他们做事追求完美,追求彻底的清理。”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一份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暴露在阳光下的名单,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解雨臣瞬间就明白了吴邪的意图。
“他们会疯了一样去查!”
“他们会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会去调查所有和那个‘包打听’有过接触的人!”
“这样一来,他们内部就会产生混乱,行动的节奏就会被打乱!”
“没错。”
吴邪点了点头。
“我要让他们连安心睡觉都做不到。”
“我要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这是一个虚假的诱饵。
却是一招足以让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不得不探出头来的阳谋!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沸腾的思绪冷静下来。
“这只是第一步。”
他的目光转向霍家大宅的方向,眼神变得狠厉。
“今晚的目标,也要改。”
“不光要拿到张家古楼的地图。”
吴邪伸出一根手指。
“我还要拿到霍家在京城,所有暗桩的控制权。”
“全部!”
他加重了语气。
这个目标,比之前那个,要疯狂十倍不止!
这已经不是谈判了,这是在逼霍家割肉,是想直接控制霍家的命脉!
“天真,这……”
潘子都觉得这个目标有些不切实际。
“霍仙姑不可能答应的。”
“她会的。”
吴邪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但这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算计。
“我会用汪家的威胁去告诉她。”
“唇亡齿寒。”
“今天消失的是我的眼线,明天被清理的,可能就是她霍家的产业。”
“如果没有我的庇护,没有林渊这尊神在这里坐镇。”
“她霍家,就是汪家砧板上,下一块准备剁碎的肉!”
吴邪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这已经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了。
这是主动把脖子架在两把刀中间,然后赌对手谁先眨眼。
输了,人头落地。
赢了,海阔天空。
王胖子呆呆地看着吴邪。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干得厉害。
眼前的吴邪,陌生,又可怕。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和疯狂,让他想起了道上那些真正杀人不眨眼的老瓢把子。
不,甚至比他们更狠。
因为那些老瓢把子只是要钱要命。
而吴邪,他要的是把所有人都拖进他布下的棋局里,按着他的规则来玩命。
吴邪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不多了。
“今晚是关键。”
他环视众人,声音恢复了冷静。
“我会把霍家这潭死水,彻底炸开。”
“你们,守好家。”
“等我的信号。”
对汪家的滔天怒火和极致的警惕,此刻已经完全转化成了一种强大的精神能量。
支撑着他,去面对那场九死一生的鸿门宴。
吴邪转身,走回房间。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休闲装,将所有可能暴露情绪的细节都收拾妥当。
他仔细检查了藏在袖口里的微型录音设备。
又确认了一遍贴身口袋里,那个一旦捏碎,就会向潘子和解雨臣发出最高等级警报的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
一切准备就绪。
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上,疲惫和憔悴已经被冰冷的眼神所取代。
吴邪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动嘴角。
“既然你们想玩清理。”
“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清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