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满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承乾殿的雕花木门缓缓闭合,最后“咔哒”一声轻响,如同最终审判,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也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方才鼓起的最后一丝勇气浇得透心凉。
她僵在原地,一时黔驴技穷。
卫昭那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模样,明确告诉她硬闯绝无可能,甚至还会带来更糟的后果。
最终,她只能像一只斗败了却还不肯完全认输的小公鸡,强撑着所剩无几的骄傲,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回了自己的寝殿。
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可怜。
这一夜,苏满满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
黑暗中,太子那双盛满失望和冰冷的眸子,还有那句绝情的“你好自为之”,反复在她脑海里放大、回荡,刺得她心口一阵阵钻心地疼。
委屈和不甘很快取代了最初的恐慌和悔意。
她开始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嘀咕: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骗子!”
“先前说什么‘此生只你一人’,说得那么好听!结果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选妃之事,孤会遵父皇之意办理’?呵!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理所当然!什么意思嘛?就是变心了呗!就是想找新人了呗!”
“花心就花心!还找那么多借口!什么欺君罔上,什么算计子嗣,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
看,事到如今,她潜意识里还在想着倒打一耙,试图用他的“花心”来掩盖自己犯下的大错,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
果然,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总是能找到觉得自己“没错”的理由!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虽然心里骂得凶,但另一个声音也在小声提醒她:可是……偷偷喝药……确实是你不对啊……
两种情绪在心里疯狂打架,令她烦躁不已。
苏满满虽然嘴硬,但道歉和解的话其实在肚子里已经翻来覆去打了不下几百遍草稿:
“殿下我错了……”
“我真的只是太害怕了……”
“我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可这些话说出来多没面子啊!而且他今天那么凶,万一自己道歉了,他还是冷着脸不原谅,岂不是更丢人?
但是……不去试试,难道真的就这样完了?
想到他可能真的会去选侧妃,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种刺痛感远比低头道歉更让她难以忍受。
不行!
她猛地坐起身,黑暗中,眼睛干涩,却亮着一簇不服输的光。
面子算什么!饭碗都快丢了!男人都快没了!
既然当面不让说,那就换种方式!
她跳下床,冲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墨提笔。她不会写那些文绉绉的请罪书,但她有她的“特长”——画画!
不过片刻,一套生动又可怜巴巴的“小狗道歉漫画”在她笔下诞生了:
第一张画着一只耷拉着耳朵、眼泪汪汪的小狗(明显代指她自己);
第二张是小狗笨拙地打翻了墨汁,弄脏了主人的书稿(隐喻她搞砸了事情);
第三张是小狗叼着鲜花,可怜兮兮地蹲在紧闭的房门外;
最后一张是小狗头顶着“我知道错了”的木牌,旁边画满了爱心和美食……
画完后,她看着这套蠢萌又诚意十足的道歉漫画,稍微恢复了一点信心。
殿下看了这个,总能明白我的心意了吧?就算还在生气,至少能让他心软一点点?
她小心翼翼地把画稿叠好,准备等天再亮些,就亲自送到承乾殿去,好歹让他看过之后再定下一步计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天刚蒙蒙亮,她还没来得及出门,“盛世华筵”伙计就火急火燎地求见,脸色焦急万分:
“娘娘!后厨和新来的采买管事吵起来了,差点动刀子!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新进的食材也出了问题,几位大厨都撂挑子不干了!您得快去主持大局啊!”
苏满满一听,头都大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边是亟待挽回的夫君,一边是等着她去“救火”的产业根基。
她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最终,她跺了跺脚。
酒楼那边是实在的乱子,不去不行!殿下这边……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人……
她咬咬牙,飞快地跑到承乾殿附近,趁着清晨守卫换岗、人少疏忽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将那叠精心准备的道歉漫画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心里默念:殿下,一定要看到啊……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