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缵一拳打来,高乙支头一偏,玄鸟羽被扫得歪到了一边,他顺势抓住刘缵的手腕,肥筩裤下的腿一扫,想将对方绊倒在地。
没想到范缜此时赶过来拉偏架,抱住他的腰往后便扯,他脚瞬间落空,没扫着!
范缜嘴里说高喊:“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突然又松了手,高乙支本来就在往前挣扎,惯性使然,一跟头冲出俩步,正碰到刘缵的窝心脚,踢得好不好不知道,就是高,正中胁肋部!
高乙支瞬间摔在青砖上,梁冠滚落,发髻散了半边!不停哀嚎!
高乙支手下一见,也恼了,扑过来,奔刘缵脸上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挠了个满脸花!
“你们敢动他的脸!”范缜大怒,抽出佩剑,瞪眼就要杀人,这脸是上了保险的,保险公司都得赔破产!
闻声赶来的北魏驿丞,此时带人冲了进来,将俩方死死拦住,只见两人——一个青襦朱襈、羽冠歪斜,一个白袍散乱、发髻蓬松,简直是闹成了一团难堪的乱麻……
冯太后见刘缵如约而来,只是低着头,偏着脸,觉得奇怪,问道:“干什么低头耷拉脑的?抬起头来。”
刘缵抬起袖子,突然将脸遮住,就是不给看。
“哎呀!闹什么?”冯太后扯住他的袖子一拉,瞬间石化了,许久慢悠悠地问:“哪位美女给挠的啊?这是下死手了!”
刘缵哭笑不得,低声道:“不是,街上打架了,让一帮老爷们儿挠的。”
“老爷们儿?”冯太后“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你别告诉我,你们老爷们打架也挠脸扯头发………”
“嗯嗯……”刘缵别着身子,简直囧死了,将脸扭到一边,道:“容臣告退,过几天再来吧。”
“慢着,说完再走!”冯太后突然提高了语调,喊了一句。
“说什么?”刘缵立住身形,凝着眼眸,疑惑着问。
“说什么?人家高句丽使者御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你硬生生把人家肋骨踹折了两根,现在还躺在床上喘呢!”冯太后将帕子摔在了玉案上。
刘缵闻言,别扭了一阵,极不情愿的跪了下来,赌气道:“我生气,凭什么安排使馆,高句丽排在我国前面,我没踢死他就不错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听谁说的?”
“太皇太后就别问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反正肋骨已经踢折了,您看着办吧,想让我离开,我马上就走……”
“我说什么了?你还强词夺理起来了?你在我大魏的酒馆,打了人家高句丽使者,还有理了,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冯太后背着手,长袖扫地,围着他慢悠悠地转圈。
刘缵倔强又上来了,一副杀剐随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不了被驱逐,还能怎么的?我以后老是死江南,再不踏进大魏就是!”
“哎呦喂,威胁我呢?”冯太后指着他的鼻子,气得一时语塞,许久她一甩袖子,冲外面喊了句:“来人!”
黄门赶紧低着头快步进来,“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蒋少游、王遇来了没?”
“来了,宫门外候着呢!”黄门回道。
“宣!”冯太后皱着眉头,不再搭理刘缵。
俩人躬行而入,走路都不带发出声音的。
“太皇太后宣微臣,不知所为何事?”将作大匠蒋少游跪倒在地,叩头问道。
“你俩主持各国使者驿馆修建工作吧?”
“是。”
“我问一下,当时怎么安排的?哪国驿馆排在第一位,哪国第二位?”
“刚刚筹划,得三个月才能完成,还没酌定此事……”
“那行吧,今天就定下来,南齐位于起手第一馆,高句丽次之!按照各国的风土人情,好好设计一下内部设置,温馨一点,怎么也得做到宾至如归啊!”
“是,臣等遵命!”俩人低眉顺眼应道,赶紧后退着出了门。
刘缵闻言,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但是笑容已经从嘴角破土而出。
冯太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叹了口气,道:“别跪着了,起来吧,我一琢磨就是为这事,要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架,给我找麻烦,要说事关国家颜面,倒是情有可原,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也太鲁莽了,还得我派人去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刘缵已经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来到近前,道:“太皇太后疼我嘛……”
冯太后也无奈的笑了,有个小男朋友,成日家惹祸,是挺麻烦的。
“你刚才不是要走吗?我可没拦你,走吧!”冯太后一摆手,脸一沉,起身奔里面寝殿便走。
刘缵赶紧小步跟上,从后面将她抱住,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冯太后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已经软在了他的怀里……
北魏日渐强盛,可谓万国来朝,要不也不能重修驿馆,那与死敌柔然,还通使呢?
通啊,柔然每当遭遇重大变故如可汗更替、内乱、灾荒时,便会主动派遣使者前来纳贡称臣。
说来这双方本来同宗同源,柔然源自东胡鲜卑余部,与拓跋鲜卑同属北方游牧族群。
拓跋氏南下入主中原,化身中原龙,而柔然则留在漠北草原,统一各部建立游牧帝国,成为草原狼!
双方争夺的核心是漠南草原与河西走廊的控制权。
北魏需巩固北境以推进汉化、南下伐齐;柔然则需向南拓展生存空间,掠夺粮食、人口、物资,二者不死不休,形成一部农耕王朝对攻游牧帝国的经典好戏!一打就是百余年。
此次来朝,柔然有俩个目的,一来请求“通好”,二来商量“和亲”事宜。
看来拓拔宏又要纳妃了,这回是个柔然公主,当然如果谈妥,需礼尚往来,他也得舍出一个公主嫁给柔然可汗。
对于这样的请求,冯太后并没有完全拒绝,通商一锤定音,允许边境互市,和亲还得再商量一下。
冯太后决定遣使回访,先试探一下柔然的真实意图,当然也借机稳定北部边境,以便集中精力推进汉化改革与南下伐齐。
于是拓拔宏派遣经事中、吴兴人丘冠先出使,前往柔然王庭慰抚,谈判边境划定与互市事宜,同时护送柔然汗国使节归国。
柔然使者刚走,藩国宕昌国又出了问题,当老大有什么好处,啥事都得管!
这个小王国位于今甘肃省陇南市宕昌县一带,疆域大致涵盖今甘肃陇南、定西、甘南及四川阿坝北部的部分地区,地处青藏高原东缘与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
所谓弱国无外交,因国力较弱,始终采取“依附强邻”的生存策略,主要与北朝保持松散的臣属关系。
因为有个吐谷浑,没事就欺负他一下。
这不,老国王驾崩,该父子相继,吐谷浑却横插了一杠子,把人家儿子梁弥承硬生生逼走,逃到了北魏,见到冯太后和拓拔宏,梁弥承哭了个水漫蓝桥!
拓拔宏认为老国王侍奉北魏一向尽心尽力,谨慎周到,于是生了恻隐之心,对宕昌国的灭亡表示同情。
在冯太后的首肯之下,拓拔宏派遣大将军穆亮,率领三万铁骑,一路护送梁弥承归国,吐谷浑听说北魏大军来,想都没想,赶紧走人了,于是梁弥承才得以登上王位。
时间来到公元485年春,北魏太皇太后冯氏终于完成了大作《皇诰》十八篇。
她在太华殿宴请文武百官,可谓规模空前,正式颁布《皇诰》,
皇诰也就是皇帝训令,以帝师的身份颁布的治国纲领与行为准则,核心目的是就一个,为孝文帝拓跋宏和朝臣确立执政规范。
可惜已失传,我们无法见到原文的风采了,综合《魏书》等史料,得出主旨为三点:
第一:明确君臣权责,强调“以民为本”,要求吏治清明,官员需勤政爱民、杜绝贪腐,同时将俸禄制、官制调,写进皇诰,奠定思想基础。
第二点,严格规定皇室与贵族的行为准则:重点约束皇族及鲜卑贵族,要求他们遵守礼法、戒奢从简,反对特权,滥用权力,同时倡导“尊儒重教”,弱化部落旧俗的影响。
第三点尤为重要,确定汉化改革导向:通篇主张以汉族的儒家伦理,如忠孝、仁政等作为治国根本,也为孝文帝亲政后的大规模汉化改革,提供了理论依据和舆论铺垫。
简言之,冯太后就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皇诰十八篇》并非零散的训诫,而是冯太后以“帝师”身份,为北魏从“游牧部落制”向“中原农耕王朝制”转型所制定的“政治教科书”,兼具实用性与改革指导性。
同时她宣布了另外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