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就走吧，别让我们魔界的人等太久。”
魑臣挑了挑眉，率先大步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警告。
“希望你这秃驴别耍什么花招，不然，鬼王我可不会客气!”
花溪狠狠瞪了空妄一眼，紧跟在魑臣身后，一边走一边嘟囔着。
“就是，我们倒要看看你这秃驴能玩出什么花样！”
魅姬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了空妄一眼，便转身离去，身影在殿外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最后，只剩下妖王玄策。他优雅地拂了拂衣袖，冲空妄勾唇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他与空妄并肩而行，在即将踏出殿门的前一刻，他回头瞥了一眼我离去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轻声道。
“可别让主上失望啊。”
空妄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低声自语。
“无端被疑，也罢。”
他抬眸，深深望了一眼我寝殿的方向。“夫人，等我归来。”
说罢，他迈开脚步，沉稳地跟了上去。始终与前面的四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冒犯，也不示弱。
走在最前面的魑臣回头看到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不耐烦地喊道。
“喂，秃驴，你走那么慢干嘛？莫不是后悔了，想临阵脱逃?”
花溪也附和着嗤笑一声，警惕地回头瞪着他 。
“就是，磨磨蹭蹭的，别耽误了我们查探边界！”
就在这时，一直走在中间的玄策却忽然放缓了脚步，与空妄并肩而行。
他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压低了声音。
“长老莫要介意，他们也是为了魔界着想。”
他瞥了一眼前方还在斗嘴的魑臣和花溪，继续道。
“不过，边界之事确实蹊跷，还望长老此次能真心相助，解开谜团，也好让主上和诸位道友安心。”
走在最后的魅姬依旧沉默寡言，她的目光如刀，时不时地扫过空妄的后背，始终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行五人，心思各异，气氛肃杀，就这样消失在通往魔界边界的幽深小径尽头。
魔界的天空永远是深沉的紫，流云如墨，缓慢地翻涌。
自空妄与我那四位心腹下属离去后，大殿的肃杀之气久久未散。
★★★
我抱着瑞宁，转身回了寝殿，将那份令人心烦的对峙与猜忌，一并关在了门外。
寝殿内燃着安神的熏香，暖意融融，与殿外的阴冷仿佛两个世界。
我将瑞宁放在柔软的锦榻上，他刚睡醒，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肉嘟嘟的脸颊，他立刻咧开没牙的嘴，笑了，清脆的笑声像一串银铃，瞬间驱散了我心头所有的阴霾。
我俯下身，将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小脸，轻声哄着。“瑞宁，叫娘。”
他只是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一把抓住我垂落的一缕发丝，塞进嘴里啃咬。
我无奈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将头发从他嘴里解救出来。
“小调皮鬼。”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心中一片柔软。无论外界有多少纷争，有多少我看不透的人心，只要回到这方小小的天地，看到我与空妄的这个孩子，一切烦恼似乎都能被抚平。
我不知道，在我享受着这片刻温馨宁静的同时，一场席卷着佛光与魔气的风暴，正在遥远的魔界边界酝酿、爆发。
★★★
魔界边界，乱石嶙峋，寸草不生。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而混乱的气息，仙气与魔气在此处纠缠不休，形成一片令人极不舒服的灰色地带。
玄策那句意有所指的话音刚落，空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妖王多虑了，我既已答应同行，自不会有二心。”
他抬眼望向远方那片混沌的天际，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边界异动，关乎两界安危，我也不想看到事态恶化。”
他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哼，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你这秃驴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魑臣不屑地嗤笑一声，扭过头去，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他加快脚步，与花溪拉开距离，独自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花溪狠狠瞪了空妄的背影一眼，也快步跟上魑臣，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就是，你们修仙界的人最会耍阴谋诡计了！”
她与魑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却又忍不住时不时回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那个从容不迫的佛子。
玄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空妄，压低了声音。
“长老莫要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对修仙界成见颇深。”
他顿了顿，“不过，边界最近确实不太平，之前有小妖回报说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希望此次能顺利查探清楚。”
魅姬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她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不与任何人交流，只是默默地戒备着，全身的魔魇之力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空妄对周遭或明或暗的敌意仿若未觉，他从容地行至边界气息最紊乱的核心地带，停下脚步，眸光微凝。
“此处魔气与仙气交融紊乱……恐非寻常异动。”
他俯下身，手指捻起一撮尘土。那尘土在他掌心，竟泛起诡异的微光。
“少在这装模作样！”
魑臣警惕地环顾四周，周身鬼气几乎化为实质。
“若真有问题，就赶紧解决，别磨磨唧唧的！”
话音未落，一道迅疾的黑影从他身旁闪过，魑臣反应极快，厉喝一声，布满鳞片的鬼爪已然探出。
“什么东西？”
可那黑影快得超乎想象，一击落空。
花溪被魑臣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柳眉倒竖，手中的梨花木法杖顶端瞬间绽放出数朵凝实的梨花。
“哪里来的鬼魅，敢在姑奶奶面前放肆！”
玄策眯起狭长的狐狸眼，法力微动，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他看向空妄，语气中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质询。
“长老，依你之见，这是何情况？”
“别废话了，直接搜！”
魅姬冷冷吐出一句，无声地移至空妄身后不远处，周身魔魇之力蠢蠢欲动，便要散开魔识强行搜查这片区域。
“且慢。”
空妄的话，让魅姬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眸望向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的天空，声音沉静。
“如此贸然散开神识，恐惊扰暗处之物。待我以佛法探之。”
说罢，他双手合十，温润而磅礴的金红光芒从掌心透出，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束射向天际。
光束在空中盘旋、扩散，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幕，如同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片边界地带笼罩其中。
佛光所及之处，混乱的气息竟被梳理得平和了些许。
“希望你这秃驴的佛法真能派上用场，别是在这故弄玄虚！”
魑臣冷哼一声，却也没再轻举妄动，只是紧紧盯着那片光幕。
空妄垂眸凝视着光幕上流转的金色符文，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此界似有一道…….暗门。”
他指尖轻点光幕，其中一处空间立时泛起涟漪，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魔气与仙气正是由此交融紊乱。但暗门之后，有强大力量阻隔，我的佛法只能探知一二。”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神色各异的四位魔界王者。
“恐需诸位合力，方能一探究竟。”
“哈哈，终于有架打了！”
听到有连空妄都无法单独应对的东西，魑沉反而兴奋起来，鬼爪上闪烁着幽光。
“合力就合力，我倒要看看这暗门后面藏着什么鬼东西！”
“姑奶奶我可不怕！”
花溪将梨花木法杖横在身前，语气强硬，眼神流露期待。
魅姬更是干脆，冷哼一声，魔魇之力已凝聚成一把漆黑的利刃，二话不说便朝着那涟漪之处劈去。
利刃带着刺耳的呼啸，斩在虚空之中，却只激起一阵黑色的波纹，暗门依旧稳固。
她眼神一凛，看向空妄。
“接下来怎么做？”
这一刻，四位桀骜不驯的王者，竟不约而同地将他视作了主心骨。
空妄见魅姬贸然出手，眉头微蹙，却并未斥责。
他双手合十，低声诵经，一股柔和的佛力护住众人，目光则落在暗门那泛起波纹之处。
“不可心急。”
他抬手，指向暗门上一处波纹消散得最慢的地方。
“不妨集中力量于此。魑臣道友，你的鬼气阴邪，或可扰乱其防御。”
“花溪道友，你的梨花木法杖或有克制魔气之效。”
“魅姬道友，你的魔魇之力刚猛，可作最后一击。”
“我则以佛法护住众人，伺机而动。”
他条理分明，竟在瞬息之间便为四位力量体系截然不同的王者找到了最合适的配合方式。
“好！就听你的！”
魑臣化作黑影扑了上去。
花溪、玄策也立刻跟上，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妄的指引下，竟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断冲击着那道无形的暗 门。
空妄周身泛起璀璨的金色佛光，目光如炬地盯着暗门。
“就是现在！”
他突然低喝一声，佛光化作光柱笼罩住众人，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力量，同时另一只手向暗门一指，一道蕴含着佛道至理的纯粹光芒精准地射向那处薄弱点。
“魅姬道友，出手！
“破！”魅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积蓄已久的魔魇之力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黑色闪电，顺着空妄的佛光，狠狠劈在暗门之上！
轰——!
一声巨响，暗门终于轰然破碎，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空间。
一股强大、诡异、邪恶到极致的力量从中狂涌而出。
“小心！”
空妄早有预料，双手快速结印，佛光化作坚不可摧的护盾，将众人牢牢护在其中。
他目光警惕地看向那漆黑空间深处，他眉心处，一点金色光钿隐隐闪烁。
“此空间内有强大存在，且气息极为邪恶，诸位务必小心行事。”
他顿了顿，回头对魑臣道。
“魑臣道友，你且留在此处，守住这入口，防止有东西逃出或外人进入。若有变故，立刻发出信号。”
魑臣虽有些不甘，却也知道事关重大，恭敬地应下。
“是，尊上！”
空妄这才带着魅姬、花溪和玄策，一步踏入了那片纯粹的黑暗之中。
佛光如灯，在黑暗里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出来吧！”
空妄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
黑暗深处，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不断扭曲、蠕动，周围的空间都因它的存在而变得粘稠。
一股混合着魔气字纹，朝着众人扑来。
“结印护持，莫要被其邪气所侵。”
空妄双手结印，无数卍字纹浮现，组成一道光幕挡在众人身前，他直视那黑色影子。
“你究竟是何方邪祟，在此兴风作浪？若肯放下屠刀，我佛慈悲，或可度你。”
“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杀了便是！”
魅姬冷哼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
激战瞬间爆发。
那黑色影子远比想象中更为强大，魅姬、花溪、玄策的攻击虽能伤到它，却无法给予致命一击。
邪恶的力量在黑暗空间中疯狂涌动，不断修复着它的伤口。
“阿弥陀佛，魔由心生，邪由念起，今日便让你见识我佛降魔之力！”
空妄口诵真言，卍字纹光芒大盛，化作一条威严的金龙，咆哮着冲向黑色影子。
金龙所过之处，邪恶力量纷纷消散。
魅姬等人立刻抓住机会，将各自最强的攻击尽数倾泻在影子身上。
就在那金龙与众人的攻击即将彻底吞噬黑影的瞬间，空妄心头莫名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并非危险的预兆，而是一种……遥远的、温暖的牵动。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画面——寝殿内，暖光融融，一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笑得温柔而满足。
那是……我的魔尊，和我们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感应，泛起了名为“守护”的汹涌波涛。
他眼中的冰冷瞬间被一种更为坚定、更为炽热的光芒所取代。
他要回去，立刻，马上！他要亲眼确认她们的安好！
这股强烈的意念，化作了更为磅礴的力量。
他周身金红光芒化作一个巨大的卍字法轮，散发着无尽威压，缓缓压向那仍在苟延残喘的黑色影子。
“今日必让你灰飞烟灭。”
★★★
“咯咯……”
瑞宁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出神地望着他，而他则用一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回望着我，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努力模仿着什么。
“瑞宁，再叫一次？”
我心中一动，满怀期待地凑近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思考。
然后，在一片咿咿呀呀的模糊音节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字眼，如天籁般钻入我的耳中。
“……娘。”
声音软糯，带着奶气，却像一道惊雷，在我心头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寝殿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一个字，在我脑海中无限回荡。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着瑞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献上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正等待着我的夸奖。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酸涩猛地冲上鼻腔，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一把将他紧紧抱进怀里，脸埋在他柔软的颈窝，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哎.…....娘在，娘在呢……...”
他似乎被我突然的激动吓到了，在我怀里扭了扭，嘴里又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娘……”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滚落，浸湿了他小小的衣襟。
这一刻，听着他每一声呼唤，我才发觉，原来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早已被这个小生命填满。
我抱着他，一遍遍地回应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厌倦。
殿外的风雨，魔界的纷争，空妄的纠缠……..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温热的小小一团，和他带给我的，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暖。
就在我沉浸在这份初为人母的巨大喜悦中时，殿外，一道声音隔着殿门响起，平静，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苦的跋涉。
“夫人，一切已了。”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可以进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