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的喧嚣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耳膜,聚光灯炙烤着皮肤,混合着血腥、汗液和狂热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陆晓龙站在擂台中央,裁判高高举起他的右手,宣布着这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胜利。他微微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的冷汗在强光下闪闪发光,体内那缕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消耗的内息,正如同退潮般缓缓平复,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疲惫和遍布全身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伤痛。
赢了。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回荡,却激不起丝毫涟漪。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冰冷空虚,以及高度紧绷后的精神松懈带来的眩晕感。
他的目光穿透刺眼的灯光和疯狂呐喊的人群,精准地落在选手通道入口处。马尧(山魈)和陈锋(鹰眼)如同两尊铁塔,牢牢把守着那里,隔绝了任何试图涌过来的记者或狂热的观众。陈启明(医生)提着医疗箱,眼神焦急地望向他,显然对他此刻的状态极为担忧。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组委会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带领下,分开人群,径直走向擂台。他们的出现,瞬间让通道口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陆晓龙先生,”为首的中年男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威严,透过擂台的缝隙传来,“请随我们到后台,进行赛后的例行身体检查和相关事宜确认。”
例行检查?陆晓龙心中冷笑。恐怕是迫不及待地想确认自己是否还有“研究价值”,或者,想趁着虚弱,进行某些“特别”的采样吧。
马尧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通道前,眼神凶狠:“检查?就在这里检查!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语气强硬:“这是组委会的规定!所有选手赛后都必须接受检查,以确保公平和选手健康!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
“怀疑什么?”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李振国带着两名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队员,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通道口。他的目光扫过那名组委会官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王理事,什么时候组委会的赛后检查,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还由您亲自出面了?”
被称作王理事的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振国会突然出现。“李队长?这是我们组委会的内部事务……”
“陆晓龙先生目前涉及一些敏感事件,他的安全由我们负责。”李振国直接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赛后检查可以,但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下进行,地点由我们指定。如果组委会对此有异议,可以直接向我的上级部门提出交涉。”
王理事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盯着李振国,又看了看擂台上虽然虚弱却眼神冰冷的陆晓龙,以及虎视眈眈的马尧和陈锋,知道今天想强行带人是不可能了。他咬了咬牙,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既然李队长这么说,那我们自然配合。检查地点在哪里?”
“跟我来。”李振国不再多言,转身示意陆晓龙下台。
在马尧和陈锋一左一右的护卫下,陆晓龙艰难地挪动脚步,走下擂台。每走一步,左臂固定处和胸腹的伤口都传来清晰的痛楚,双腿也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他们穿过拥挤的通道,无视两旁伸过来的话筒和闪烁的闪光灯,以及那些充满好奇、质疑或是恶意的目光,径直走向场馆内一个相对僻静的、由李振国队员临时控制的医疗室。
医疗室内,陈启明立刻开始为陆晓龙进行紧急处理,重新检查伤口,更换纱布,同时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李振国则与那名王理事及其带来的医生进行着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交涉,确保检查过程在可控范围内。
陆晓龙闭着眼睛,配合着陈启明的检查,大部分心神却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微弱的内息,优先修复着因最后那记透劲而有些受损的右手经络,同时缓慢地滋养着过度透支的肌肉群。外界的纷扰,似乎都与他无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检查进行到一半时,朱雀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李振国面前。
“李队,你看这个。”
平板上显示着几个刚刚冲上热搜榜前列的词条:
#黑龙陆晓龙真实身份#
#华夏兵王疑参与地下格斗#
#起底陆晓龙,从边境英雄到擂台杀神#
点开词条,里面是几篇看似分析、实则煽动性极强的长文。文章详细“挖掘”了陆晓龙曾经在边境部队服役的经历,甚至贴出了几张模糊的、打着马赛克的疑似陆晓龙穿着军装的照片(显然是伪造或合成的),将他描绘成一个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退役,然后利用在部队学到的杀人技混迹地下拳坛的“堕落兵王”。
文章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他的格斗风格与军方格杀术联系起来,将他重伤对手的行为描述为“战场习惯”,甚至隐晦地暗示他可能掌握着某些“不该存在于民间”的军事技能或秘密。
这些文章的出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舆论!
如果说之前的黑料还只是针对他个人品行和地下经历的抹黑,那么这一次,直接将他“兵王”的身份抬了出来,并将其与“滥用武力”、“危害公共安全”等敏感话题捆绑在一起!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舆论攻击的范畴,明显是要将他置于国家机器和公众道德的对立面!
“混蛋!这是谁干的?!”马尧看到内容,气得目眦欲裂。这不仅仅是污蔑,更是对陆晓龙过去所有奉献和牺牲的亵渎!
李振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兵王”身份被坐实并与负面新闻关联,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有多么可怕。这不仅仅是取消比赛资格那么简单,很可能面临军事法庭的调查和整个社会的口诛笔伐!
连一直闭目不语的陆晓龙,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平板上那些刺眼的标题和扭曲的内容,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不再是阎罗或者“博士”那种为了利益或个人研究的打压,这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层面的、系统性的污名化和清除手段!
是谁?拥有如此能量和动机?
王理事也瞥见了平板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掩饰下去,故作严肃地对李振国说道:“李队长,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陆晓龙先生的身份如此敏感,恐怕已经不是我们组委会能够单独处理的了。我认为,应该立即暂停他的一切比赛活动,并移交给相关部门进行彻底调查……”
“调查?”陆晓龙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可以。”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挣扎着,在陈启明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王理事,最后落在李振国身上。
“但是,”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谁也别想取消我的资格。”
他抬起那只包裹着支架的左臂,指向平板电脑上那些污蔑他的文章,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不是想知道‘兵王’有什么本事吗?”
“下一场,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
陆晓龙那句冰冷而充满挑衅的话语,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让医疗室内本就凝滞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王理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想反驳,但在对上陆晓龙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那眼神里没有虚张声势,只有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和坚定意志的平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李振国深深地看了陆晓龙一眼,眼神复杂。他挥了挥手,对王理事道:“检查差不多了吧?结果如何?”
随行的组委会医生看了一眼监测数据,又看了看陈启明,有些迟疑地说道:“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但肌肉劳损和神经疲劳度很高,多处旧伤未愈……理论上,不建议进行高强度运动。”
“理论上?”陆晓龙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指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一股凝练的气息一闪而逝。“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那瞬间的气息让在场的几名感知敏锐的人(包括李振国和陈启明)心头都是一凛。那不仅仅是力量,更像是一种……被高度掌控、收放自如的能量。
王理事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无法达到目的了,只能悻悻地说道:“既然李队长担保,那今天的检查就先到这里。不过,组委会保留进一步调查和审核的权利。关于陆先生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和安排,我们会尽快通知。”说完,他带着人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医疗室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自己人。
“龙哥,你刚才太冲动了!”马尧忍不住说道,“那些混蛋明显就是想逼你,你这不是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吗?”
“借口?”陆晓龙缓缓躺回检查床,闭上眼睛,再次开始引导内息修复身体,声音平淡无波,“从他们把我列为调查对象,放出那些黑料开始,借口就已经不需要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公开、‘合情合理’地处理掉我的理由。”
他顿了顿,继续道:“否认,退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心虚,更加肆无忌惮。既然如此,不如把一切都摆到明面上。他们不是想知道‘兵王’有什么本事吗?我就让他们看个够。”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朱雀看着平板电脑上依旧在不断发酵的舆论,忧心忡忡:“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压力会更大。下一场比赛,关注度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无数双眼睛会盯着你,包括那些真正隐藏在幕后的人。他们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擂台上……”
“我知道。”陆晓龙打断了她,“所以,下一场,我必须赢得更快,更干脆,更让他们……无话可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志。
李振国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舆论和官方层面的压力,我会尽量帮你周旋。但擂台之上,只能靠你自己。你的身份……确实是个麻烦,但用得好,也可能是一层护身符。毕竟,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某些人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公然对付一个有着‘兵王’背景的人,引发的后果他们也需要掂量。”
他这话既是分析,也是一种提醒。陆晓龙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接下来的两天,外界关于陆晓龙“兵王”身份的猜测和争论愈演愈烈。支持者将他视为堕落英雄,痛心疾首;反对者则视其为潜在的危险分子,口诛笔伐;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期待着下一场更加劲爆的比赛。
组委会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如某些人预期的那样直接取消陆晓龙的资格,反而正式公布了他下一轮对手的信息。
“收割者”,麦克斯。
一个代号就充满了血腥味。资料显示,此人来历神秘,战斗风格极其残忍,擅长使用各种隐蔽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武器和小动作,以折磨和虐杀对手为乐。之前的比赛,他的对手非死即残,而且死状往往极其凄惨。有传言称,他与某些国际地下死亡格斗组织有关联。
选择这样一个对手,组委会的用意不言而喻——既然你陆晓龙自称“兵王”,擅长杀人技,那就给你安排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甚至更加凶残的对手。要么,你被他以更残忍的方式“收割”;要么,你展现出更加凶残的一面,坐实你“危险分子”的标签!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无论输赢,都对陆晓龙极为不利的陷阱!
“妈的!这帮畜生!”马尧看到对手资料后,再次破口大骂,“这是摆明了要把龙哥往死里逼!”
陈锋看着资料上麦克斯那双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眼睛,默默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枪械。
陈启明眉头紧锁:“这个麦克斯的战斗录像我看过,手段极其下作,擅长攻击关节、眼睛、咽喉等脆弱部位,而且似乎对疼痛有极高的忍耐力。龙牙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被他缠上,非常危险。”
朱雀看向陆晓龙,等待着他的决定。
陆晓龙看着屏幕上麦克斯那张充满残忍笑意的脸,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
“收割者?”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代号,嘴角扯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正好。”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基地的层层阻隔,看到了那座即将再次成为战场的八角笼。
“我的‘战场打扫’技术,很久没用了。”
他的话语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兵王”的身份被推至风口浪尖,残忍的“收割者”作为对手虎视眈眈。
下一战,已不仅仅是胜负之争,更是一场针对他身份、信念和生存权的终极围剿!
而陆晓龙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你要战,那便战!
看看到底是谁,收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