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医院急诊门前停下,凌寒抱着丁浅大步流星地穿过自动门。
放在3号治疗床。护士匆匆的赶来引领他走到治疗室。
凌寒将人放下时,无影灯地亮起。
强光下,那些与衣物黏连的鞭伤彻底暴露——紫红色的伤痕像毒蛇般蜿蜒,最深的一道横贯脊椎,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森白椎骨。
丁浅的脸深深埋在枕头里,染血的发丝黏在颈侧,唯有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出半分痛楚。
监测仪的电极片贴上她胸口时,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血压85\/50,心率128。助理医生盯着监护仪,声音发紧,失血性休克前期。
主治医师扒开丁浅眼皮,手电筒光束下瞳孔收缩迟缓:急性失血性休克,准备加压输血!
她一直云淡风轻,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伤情如此的严重。
听到医生说后,他看过去,丁浅的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灰白得像冬日的霜。
她安静地趴在病床上,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胛显示她还活着。
血型?医生快速问道。
o型。凌寒脱口而出,声音嘶哑。
他记得有一次她曾开玩笑说自己的血是万能救济型。
医生戴上橡胶手套,发出清脆的声,向助手交代:清创需要全身麻醉,马上联系麻醉科。
他转向护士,准备800cc血浆,准备双氧水、碘伏和缝合包。
女警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故意伤害案几个大字,临走时重重拍了拍凌寒的肩膀:伤情鉴定报告出来后,请立即联系我们。
随着警员的离去,抢救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刺耳的声。
护士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医生地拉上淡蓝色隔离帘,帘布摩擦轨道发出细碎的声响:家属请到外面等。
凌寒刚要转身,衬衫下摆突然传来细微的牵引。
丁浅的手指抓住了他的下摆,力道轻得仿佛随时会断开,却让他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他看向她。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倔强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被雨淋透的黑曜石,无声地望着他。
医生,凌寒的声音沉得发哑,目光始终没离开丁浅攥着他衣角的手指——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挣扎时的血痂,我能留下来陪她吗?
医生手中的剪子顿了顿,看向病床上沉默的少女——鞭伤深可见骨,而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喊过一声疼。
她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医生拿着剪子的手一顿,说:“好,扶稳她肩膀。
他左手的镊子尖碰触黏连的衣料时顿了顿,会疼。
凌寒立刻俯身,掌心稳稳压住丁浅嶙峋的肩胛。
我不走。他在她耳边低声的说,疼就说。
医生拿起剪刀,他小心翼翼地剪开丁浅后背与伤口黏连的衣物,每剪一下都停顿片刻。
这怎么下得去手......医生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尽管动作已经放得极轻,但布料与伤口黏连太久,撕开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扯动了皮肉。
嘶——
丁浅猛地绷紧身体,一声痛呼从齿缝间溢出。
凌寒的手立刻伸了过去。
下一秒,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抓住了他——她的手冷得像冰,掌心布满冷汗,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
他就这样任她攥着,一动不动地做她的支点。
医生继续处理着伤口,每一次触碰都让丁浅的手收紧一分。
凌寒从交握的掌心里感受到她每一丝颤抖,每一滴冷汗,却始终面不改色。
快好了。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丁浅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凌寒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指尖发白,他的指节泛红。
当最后一片黏连的衣料被清除,丁浅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无影灯下——纵横交错的伤痕像一张狰狞的网,最深的一道鞭伤横贯整个背部,皮肉翻卷处渗着组织液。
麻醉医生推着器械车走近,针尖刺入静脉时,她下意识蜷缩手指,却在半途被凌寒另一只手稳稳握住。
护士挂上血浆,暗红色的血浆顺着透明管路缓缓流入她的血管。
麻醉药开始发挥作用,丁浅绷得像弓弦般的身体渐渐松弛。
清创会有些不适,医生弯腰检查创面,疼就说。
凌寒看着她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掌心里还留着半月形的指甲印——那是她忍痛时自己掐出来的。
监护仪的电子音变得规律,丁浅的呼吸逐渐平稳。
凌寒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医生抬头看了眼病床边沉默的少年,目光在他衬衫上大片褐色的血渍上停留片刻:创面太大,有点麻烦,准备开始清创了。
少爷,丁浅突然开口,声音因麻醉而有些飘忽,别看。
她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遮他的眼睛,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凌寒一把抓住她悬空的手,掌心相贴时才发现她指尖冰凉。
凌寒的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
他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背过身去。
少年的背影挺拔如松。
但他们的双手依然紧紧相扣,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脉搏。
当双氧水淋上伤口时,滋滋的泡沫声在寂静的处置室里格外清晰。
丁浅突然轻笑一声:怎么听着像煎牛排的声音。
正在清创的医生手上一顿,从口罩上方投来诧异的目光:小姑娘,你是真勇敢。
凌寒背对着他们,指节捏得发白。
那是,她声音弱弱的,却带着他熟悉的调侃味道:我有这么帅气的少爷陪着,就不疼了。
凌寒背对着她,双手被她紧紧握住,他喉结微微滚动,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还贫。
监护仪的电子音在病房里有规律地响着,医生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纱布裹上伤痕累累的后背:好了。
家属扶她去病房吧,今晚留观,要留意发热和感染。医生脱下手套,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散,每两小时测一次体温。
凌寒点头:
他松开手转身时,治疗台上的丁浅正试图自己撑起身子。
缠满绷带的后背让她动作笨拙得像只蜕壳的蝉。
凌寒连忙用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
很痛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虚虚擦过她手腕上没被纱布覆盖的淤青,一触即离。
丁浅抬头,苍白的脸上扬起惯常的笑容:不痛的。
那笑容让凌寒胸口发闷。
凌寒的目光落在她干裂的唇瓣上——那里结着暗红的血痂,像一朵枯萎的花。他的视线下移,看到颈侧那些刺目的淤痕,王麻子留下的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狰狞如毒蛇。
丁浅。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她心上。
在我面前,可以不用笑的。
丁浅整个人僵住了。
嘴角强撑的弧度一点点垮下来,眼里伪装的坚强碎得七零八落。刚刚清创时那么痛都没掉一滴泪的她,此刻却被这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她仓皇别过脸去,可泪水已经决堤,滚烫地砸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凌寒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死死攥紧床单的手指,看着那些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结痂的嘴角。
许久,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疼吗?他问。
不是问伤口,是问那些年独自捱过的黑暗,问那些无人知晓的委屈,问那些强颜欢笑的日夜。
丁浅的哭声终于溢出来,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转身扑进凌寒怀里,泪水浸透他染血的衬衫。
凌寒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背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包扎好的伤口。
疼...她在他怀里呜咽,声音闷闷的,好疼...
凌寒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