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缓缓坐回沙发,他直视着丁浅的眼睛,声音沙哑:
是不是你?
丁浅忽然笑起来,事发后第一次开口:
“少爷,你刚才把我护在身后、跟警察对峙的样子,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她的指尖点在他胸口处。
他的心跳快得惊人。
凌寒攥住她作乱的手,将她纤细的手腕圈在掌心:浅浅,告诉我。
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那你就是默认‘是我’了,才会让我用一句‘不是’来骗你。”
凌寒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望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这个曾经被他吻到腿软、会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此刻眼底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嗜血光芒,陌生得让他心慌。
她说得对,从他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偷偷藏起那支簪子的那一刻起,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我不想骗你,我确实认为——
够了。
她打断他,借着他身型的阻挡,伸手从他西装内袋里取出那支银簪,利落地插回发间。
凌寒下意识要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轻巧避开。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不需要你替我遮掩,更不需要你用‘相信’来骗自己。”
“浅浅。我只是......”
“没什么只是。”
她没让他说完,径直站起身。
“凌寒,你记住,从我离开那天起,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承担后果,包括你。”
话刚说完,丁浅已经转身走向落地窗。
那里零星聚集着几位宾客,正借着夜色和晚风抽烟,低声交谈着刚才的命案,气氛压抑。
灯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他选的那件旗袍趁得她婀娜多姿。
银质打火机一声脆响,烟雾在她指间袅袅升起。
她侧过脸,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凌寒胸口发紧。
银簪在她发间泛着冷冽的光,与她此刻的眼神如出一辙,没有半分温度。
凌寒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
他永远无法真正将她禁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从来不是需要依附藤蔓的菟丝花,生来就该翱翔于九天,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就在这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气氛中,宴会厅中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比刚才更甚,带着极致的恐惧,瞬间刺破了现场的沉闷。
又一名男子轰然倒地,他穿着不起眼的黑色西装,混在宾客里原本毫无存在感,此刻却成了全场焦点。
那张迅速泛紫的脸、嘴角溢出的白沫、不停抽搐的四肢,和之前的死者如出一辙。
凌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到丁浅身前,手臂往后精准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宽厚的脊背牢牢挡住她。
丁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落地窗。
警察划分的警戒区瞬间被慌乱的人群冲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还算镇定的宾客彻底慌了神,纷纷朝着门口挤去,现场乱作一团。
凌寒没有回头,目光紧紧盯着混乱的人群,生怕有人冲撞过来,只是微微侧身,将她护得更严实了些:
“别动,待在我身后。”
她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凌寒绷紧的下颌线。
这个保护姿态太过熟悉。
原本紧盯着丁浅的几名便衣警察,见又出了命案,也顾不上再监视她,突然调转方向,迅速朝新的事发地点奔去。
有的维持秩序,有的则拿出对讲机呼叫支援,现场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指令声。
其中为首的警官在转身前,还不忘瞥了一眼落地窗边的身影。
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正被凌寒牢牢护在身后,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无害又脆弱。
丁浅敏锐地察觉到监视的视线终于撤离,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蛇毒于她而言,就像画家手中的颜料。
从日常的爱好、研究所的精密研究到青龙会的暗巷搏杀,那些致命的毒液在她指尖驯服如宠物。
控制毒发时间?
不过是调节剂量的小把戏罢了。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背影,凌寒宽阔的肩背挡住了所有混乱与危险,也挡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当凌寒下意识回头,想确认她是否安好时,丁浅已经迅速垂下眼帘,将所有锋芒与戾气都藏得严严实实。
那些黑暗中的杀戮、算计,她不需要凌寒知道,更不需要他为她沾染半分。
那两名死者,确实是贺沉派来的杀手。
一个多小时前,在宴会厅看完短信后,丁浅便急步往花园走去。
刚踏出侧门,就撞见了照片里那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他们正往宴会大厅的方向走,眼神里的冷意与恶意藏都藏不住,显然是准备去找她。
三人猝然相遇,都愣了愣。
那两个男人并不知道丁浅已知晓他们的身份,顿了两秒后,便想装作无关宾客,从她身边绕过去。
就在他们擦过丁浅肩膀的瞬间,她忽然开口:
“聊聊?”
左边的男人脚步一顿:
“我们不认识你,没什么好聊的。”
“不聊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报警,说你们形迹可疑,想必二位的身份,经不起警方细查吧?”
右边的男人脸色一变,语气带着威胁:
“你敢?就不怕我们把你以前的事全供出来?”
丁浅闻言轻笑:
“我猜,贺大哥应该特意交代过——如果我落入警察手里,你们的家人,恐怕都够呛能平安过日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左边的男人下意识反问。
“他的手段,我比你们清楚。”
丁浅侧身让开通往花园的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请吧。”
不过几句话的交锋,便将两个杀手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他们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跟着丁浅往花园外走去。
落座时,她将打火机掉落在地。
俯身拾取的瞬间,毒液已精准刺入两人脚踝——快得连痛觉神经都来不及反应。
其中一人嘟囔了一句:“被蚊子叮了?”
说着还伸手挠了挠脚踝,全然没察觉神经毒素正顺着血管蔓延。
她直起腰时,另一个杀手掏出一支银簪,在她面前轻轻晃动,语气阴狠:
“曼姐该不会忘了,用这玩意儿,解决了多少‘麻烦’吧?”
她只是接过发簪插入发间,说:“我知道了。”
算是认下了这个威胁。
毕竟,谁会和将死之人计较呢?
威胁、谈判?
丁浅当时只觉得可笑。
她从不是会被威胁的人,当年不会,现在更不会。
方才让他们坐下,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动手更隐蔽,好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两个隐患。
她早算好了剂量与时间,毒发的那一刻,她刚好可以在大众的视野里,在凌寒身边。
像此刻这样,被他护在身后,扮演一个受惊的无辜者。
凌寒高大的身影像一道屏障,将身后的她与宴会厅的混乱彻底隔开。
丁浅抬眼望去,地面上,两名死者已被警察盖上白布。
很好,贺沉派来的隐患,总算彻底清除了。
她突然反握住凌寒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凌寒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心里却只是轻轻一叹。
他转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轻轻攥了攥:
“没事,有我在。”
“嗯。”丁浅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紧绷的下颌落下一个吻:
“少爷也别怕。”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凌寒紧锁的眉头。
他低笑出声,全身突然褪去了之前的紧绷,嗓音重新染上熟悉的宠溺:
“好,小白眼狼。”
他突然俯身低头,温热的唇直接覆上她的唇,以吻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