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当上度支司郎中没几天,就把各部门来要钱的全给怼了回去,这事儿在京城官场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他不懂规矩,有人说他愣头青,但也有人暗地里拍手叫好,觉得总算来了个敢较真儿的。
外头的风言风语,林砚没空搭理。他现在有更头疼的事——他仔细核对了太仓库和各地藩库报上来的账,发现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事实:国库快见底了!
账面看着还有不少银子,可大部分都是动不了的。有的是早有用途,只是还没拨出去;有的是各地拖欠的税款,根本收不上来;还有的甚至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账,早成了死账。真正能随时拿出来用的活钱,少得可怜!
“我的老天爷,”林砚看着汇总出来的数字,直嘬牙花子,“这哪像个大国国库,比好些商号的家底都薄!”
难怪之前周启明他们那么容易就能从专项款里抠出钱来,也难怪各部门变着法地想多要点预算,合着大家都心知肚明,国库就是个空架子!
赵铁鹰看他愁眉不展,忍不住问:“少爷,情况这么糟?”
“比想象的还糟。”林砚把账本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北边鞑靼人不老实,军费不能少;漕运年年修,也是一大笔开销;各地官员的俸禄、宗室的供养,哪一样都不能断……可钱从哪儿来?”
加税?那是下下策,老百姓负担本来就重,再加税非得激起民变不可。
像以前那样,指望盐税、茶税那些常规收入?杯水车薪,根本填不上这么大的窟窿。
林砚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必须得想点新办法,开源才行。光靠节流,把各部门的预算卡死,顶多是延缓崩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想起了之前在白驹场搞盐政改革的成功经验,又想起了自己跟七皇子提过的“开海”想法。或许,是时候推动一些更大胆的变革了。
但这事儿不能蛮干。他如今虽然是个郎中,但在那些部院大佬眼里,还是个小字辈。直接上书说要搞大改革,非但不会被采纳,反而容易被人扣上“哗众取宠”、“好高骛远”的帽子。
得找机会,得造势。
正好,过几天有个户部内部的议事会,讨论下一阶段的财政安排。林砚决定,先在这个小范围会议上,抛出点想法试试水。
开会那天,户部几位堂官(尚书、侍郎)和各司郎中都在。轮到林砚发言时,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光抱怨钱不够花,或者诉苦说度支司工作难做。
他拿着自己整理好的数据,条理清晰地说:“各位大人,下官仔细核对了近年收支,发现国库空虚,根源在于‘开源’不足。如今商税征收,多有遗漏;各地矿产,开发不力;甚至……东南沿海,民间私下海外贸易盛行,朝廷却未能从中获利分毫。”
他点到即止,没敢直接提“开海”俩字,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位李尚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林郎中,”李尚书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商税、矿税,自有章程。至于海外贸易……朝廷自有法度,禁海乃是祖制,岂容轻议?你年轻气盛,想法是好的,但要脚踏实地,莫要好高骛远!”
其他几个侍郎和郎中也都纷纷附和,意思都差不多:想法太激进,不现实,还是老老实实按老办法来吧。
林砚心里早有准备,知道没那么容易。他也没争辩,只是恭敬地说:“下官明白,只是眼见国库艰难,心中焦虑,故有此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各位大人指点。”
他这以退为进的态度,倒让李尚书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又叮嘱了几句“做事要稳妥”之类的话。
会议不欢而散。林砚走出衙门,心里有点憋屈,但也更加清楚,想在旧框框里搞出大名堂,太难了。
“少爷,碰钉子了吧?”赵铁鹰看他脸色不对,问道。
“意料之中。”林砚吐出一口浊气,“不过,种子已经埋下了。至少让他们知道,除了加税和借债,还有别的路可以想。”
他现在需要盟友,需要更有分量的人来支持他的想法。王守哲是一个,七皇子朱瑾是另一个。或许,还可以在翰林院和都察院里,找找那些思想不那么僵化的官员。
回到府里,林砚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王守哲,详细说明国库的实际情况和自己对“开源”的一些初步构想,请他帮忙在朝中造势。另一封则通过特殊渠道送给七皇子朱瑾,内容更直接一些,分析了财政困境对国家安全的潜在威胁,并委婉地提出了“若适当放开海禁,规范管理,或可成为重要财源”的建议。
信送出去后,林砚也没闲着。他让赵铁鹰通过“听风阁”,开始搜集东南沿海民间海外贸易的情况,以及前朝乃至本朝初期关于海运、市舶司(管理海外贸易的机构)的资料。他得先把功课做足,等机会来了,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东西。
“搞钱,真他妈难啊!”林砚揉着发酸的手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但他眼神里的光却没灭。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施展抱负的开始,比起在度支司里跟那帮老油条勾心斗角,想办法让这个庞大的帝国变得更有钱,显然更有挑战,也更有意义。
这国库空虚的大窟窿,他填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