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儿被一顿红烧排骨两顿酱肘子再加十个酿豆腐的承诺哄好。
饭桌上，娃儿快乐干饭，眼睫上还挂着湿，“外婆，说话要算话，哄小孩鼻子会变长哦！”
龙佩珍好气又好笑，“臭丫头恁护食。早上不是你自个先提着葡萄这家给那家给的呀？”
“我给少少的，留多多的，谁知道出去玩回来差点全没有了哇！”
不能提，一提起来小苗儿又心痛。
她的葡萄啊！
她蹲了好多天养出来的葡萄崽崽啊！
她这辈子第一次吃葡萄，还没吃够就快没了，再想吃就要等明年了。
一年有多少天？感觉比她命还长呀。
龙佩珍摸摸孙女小脑瓜，好笑之余又有点内疚，后悔没给娃多留点葡萄。
村里这家种棵黄皮那家种棵枣树另一家种点芭蕉的，果子熟了招呼村里老家伙一块吃，几十年下来习惯了，她一时没转过弯来。
现在跟以前哪能一样？现在她家有小娃娃了，可不得给娃娃多留点吃的？
“咱菜园子里的甘蔗能吃了，明儿外婆给你砍点回来解馋，”龙佩珍脑子转溜起来，“你明强叔家的芭蕉应该也能砍了，拿回来在米缸里放两天就能吃，对了，玉良家芋头地边上还有棵板栗树！等九月中栗子开了嘴，外婆带你去捡板栗！”
她说一样吃食，小苗儿眼睛就亮一分，最后笑得小嘴合不上。
许耀林给小苗儿、曾轩一人夹一个鸡腿，又给大狗崽面前的碗里放上一块大鸡胸肉，这是他李叔婆早上特地带过来的。
两个鸡腿给娃儿吃，一碗鸡肉给大狗崽吃，感谢小苗儿跟大狗崽救了她老伴儿。
“外公现在能蹬单车了，明天赶集，外公带你到镇上吃米粉去。”
“哇！外公最好啦！”
许耀林乐开，“换以前真不敢这么吃，不过现在村里家家户户能挣钱了，咱也不抠搜，吃好点！”
龙佩珍，“哼，我看分明是你自己馋。”
“……”老两口，说话不给留面儿的？
他自打生病，好几年时间不是喝中药就是喝粥，嘴里淡出鸟，哈一口气都是药味儿，日子够够的了。
也得吃点好。
曾家三口在旁看着听着，脸上俱是忍俊不禁笑意。
这样的日常舒心又充实，谁不喜欢？
哪舍得走啊。
曾老爷子也有话讲，“明儿赶集我们一块去，添置点东西。九月入秋，过不了多久就该冷了，我们提前买几床棉被——”
“你这真打算长住不走了？那边家不回了？”许耀林没忍住，委婉问了句不太礼貌的话。
“我话没说完呢你急啥？”
曾老爷子嘴角翘起，难得带上点得意，“早上我跟老村长聊过，他说村里有不少以前留下的空屋，翻修翻修就能住人。我们两口子肯定要长住的，但是不能一直在你家里打扰，所以我跟老伴商量过了，选了离你家最近的空屋，捯饬好就搬过去。”
许家人，“……”
离他们家最近的空屋，那不是老八家过去一点，村里水井边上的废弃小院儿？
贺秀莲笑道，“我们户口不在这里没办法办宅基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过我们也不白住，到时候我们会在村里办个书店，店里的书让村里人免费看，整上学习资料、辅教材、报刊杂志什么的……
“现在村子变好了，在外的孩子陆陆续续会回来，有个看书的地儿，也算我们两口子给村里做点贡献。”
许耀林眼睛亮起。
这个主意好。
穷啥不能穷教育，求学不分年纪。
村里要是能有个书店，总归差不了。
许耀林再看曾老爷子，恁觉着顺眼了。
……
这边和乐融融唠起书店、学习的事儿，另一边榆钱村，老周家跟林家收拾家当，准备离开村子。
两家被从村谱上除名了。
全村投票一致通过。
周、林两家想闹，差点没被村里人把底裤给扒出来。
远至二十年前周家老汉偷吃了隔壁一只鸡、周老婆子在村宴过后昧下谁谁谁家两只青花瓷碗都被数了出来。
更有人当场痛骂周怀远贱渣，还没离婚呢，就趁着晚上村里放电影的功夫，跟林淑芬躲在草垛子后面亲嘴！道貌岸然！
骂林淑芬不要脸上赶子，头婚图财嫁个老头子，发死人财后又盯上俊俏人夫，搅得人妻离子散。
总之一片遮羞布都没给两家留。
周老婆子出村的时候哭得满脸眼泪鼻涕。
“天塌了呀！全村合起来欺负咱老周家！他们就是看凤凰屯好起来了，急忙慌去捧臭脚了呜呜呜！”
“没了房子断了根，出去了叫咱怎么活啊？这是把咱老周家往死路上逼啊！我不活了呜呜呜我去跳河我去一头撞死！”
“以为把我们赶走他们就能得到好来？我诅咒你们倒大霉，全是不得好死的东西！”
这头骂完了不解气，周老婆子又把矛头指向林家，尤其恨林淑芬，扑过去就是揪头发打巴掌，什么金孙的浑然不顾了。
“你个丧门星！自从你嫁进来就没出过好事情！不要脸的东西！十八岁就跟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搞在一起！那个被你克死了，你转头克我们老周家来了？我打死你！”
林淑芬大着肚子身体笨重，被揪住头发根本没法躲，只能不停尖叫。
林父林母看女儿当面被打哪肯干？扑上去跟周老婆子对掐。
“你打我女儿？嫌弃我家给你丢人？不知道感恩的老东西！我淑芬给你拿钱的时候你咋不说她不好！不是你满村子夸她比许燕秋好十倍百倍？我儿子出事又是因为谁？我还说是你们家害了我好好的儿子呢！不是你们，他能跟凤凰屯对上？有你这样的老货搅家，才叫全家不安宁！”
两家人在村口滚成团，哭声骂声一片，无比混乱。
周怀远脑袋嗡嗡嗡地疼，上前用力把揪扯的人拉开，“够了！都这样还闹什么闹！”
“怀远、怀远，我肚子疼……”林淑芬脸色发白，头发被扯的散乱，捂住肚子坐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周老婆子被儿子喝骂，更觉得委屈，也坐在地上拍腿哭，“我都是为了谁才落到这地步啊！我早说过这婆娘八字太硬要不得，你们一个个偏不听我的，看看咱现在是啥下场？啊？我的命啊！苦啊！呜呜呜！”
周怀远牙齿咬出血，村里人的臭骂跟眼前控诉交织，全部化成长针往他心上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