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七年·初夏·河西大营:
初夏的河西走廊,已然褪去了夏日的酷热,凛冽的朔风开始从北方戈壁滩上呼啸而来,卷起阵阵黄沙。
然而,在这片连接中原与西域的战略咽喉之地,一种比秋风更加肃杀、更加炽热的气氛正在积聚、沸腾。汉军平定西海的大本营,便设于此地。
经过数月近乎疯狂的调运与囤积,河西走廊沿线的主要军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其仓廪之充实,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武威仓、张掖仓、酒泉仓…一座座依山而建、戒备森严的巨大粮仓已然爆满。仓门之外,以油布覆盖、重兵看守的粮垛更是连绵起伏,宛如一座座人工的山丘。
据大司农寺与兵部联合核算,囤积于河西各城的粮草,总数已超过两百万担!这个数字,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在外征战两年之久!
这庞大的数字背后,是帝国强大的动员能力和组织力的体现。无数民夫在军队的护卫下,沿着漫长的驰道,将来自关中、中原的粮秣,通过车拉船载、人扛畜驮,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西北前沿。这不仅是粮食,更是帝国意志的物化,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基石。
除了令人心安的物质储备,进攻力量的充实更让主帅公孙遗感到信心倍增。
原本计划中的九万多汉军主力早已在酒泉、敦煌一带集结完毕,进行着最后的适应性操练和装备检查。而更令人惊喜的是,来自西域都护府的援军,以及西域诸国承诺派出的仆从军,正陆续按期抵达。
首先到来的是西域都护府下属的三千精锐汉军,他们常年驻守西域,熟悉高原荒漠环境,战斗力强悍。
紧接着,车师国的八百骑兵、焉耆国的一千步兵、龟兹国的一千五百名擅射的武士也相继到来。
甚至连刚刚稳定下来的乌孙国,也如约派出了由一名翕侯率领的五千骑兵,虽然其中不少是新补充的兵员,但战马雄健,士气高昂,渴望在汉军带领下获取战功和赏赐。
这些西域军队的加入,使得联军的总兵力迅速膨胀,接近十五万之众!虽然指挥协同上会带来新的挑战,但其带来的正面效应是巨大的:不仅极大增强了攻坚和扫荡的力量,更是一种强大的政治象征——彰显了汉帝国在西域的号召力和领导地位,形成了一种“天下共击”的态势,对残余的羌人能产生巨大的心理威慑。
中军大帐内,主帅公孙遗每日都会听取各方的汇报:粮草入库的数目、部队抵达的情况、羌人内部最新动向的侦缉、以及由参军祭酒周云主持绘制的、愈发精细的西海地区地图与行军路线沙盘。
公孙遗,这位以沉稳持重着称的老将,此刻站在沙盘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西海周边的每一处山川河流、峡谷草场。副将张说侍立一旁,摩拳擦掌,已然是按捺不住。周云则手持竹鞭,在一旁冷静地补充着各处的地形特点、气候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羌人可能设伏的地点。
“大帅,”张说洪亮的声音打破帐内的沉寂,“各部均已到位,粮草堆积如山,将士们求战心切,士气正旺!羌人内部四分五裂,惶惶不可终日!末将以为,时机已至!当趁秋高气爽,道路尚未被大雪封堵,即刻发兵,犁庭扫穴,一举荡平西海!”
公孙遗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周云:“周祭酒,依你之见?”
周云放下竹鞭,拱手道:“张将军所言甚是。我军准备之充分,远超去年。羌人如今人心涣散,已无去年同仇敌忾之势。此时进军,正当其时。然,”他话锋一转,指向沙盘上几处险要,“进军途中,仍需万分谨慎。需遣精锐为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广布斥候,步步为营,切勿因敌弱而我急进,以防其狗急跳墙,依托地利困兽犹斗。”
公孙遗缓缓点头,他对周云的谨慎非常赞赏,这正是陛下派周云来的深意。他最终将代表主帅权威的虎符重重按在沙盘边缘,西海的位置之上。
“传令全军!”公孙遗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决断,“三日之后,卯时点兵,辰时开拔!兵分三路:
中路主力,由本帅与张将军亲自统领,汉军骑兵两万五千,西域仆从军一万,自酒泉出,直扑西海腹地!
北路偏师,由赵将军率汉军一万八千,乌孙军五千,沿祁连山北麓清扫,防止残羌北窜漠北或与匈奴残部勾结。
南路偏师,由王校尉率汉军两万五千,西域诸国军两万三千,南下切断羌人可能逃往高原的通道。
其余各部的负责保护民工修筑城池和营垒。保证粮道和后路的安全。
三路大军,以烽燧、快马保持联络,相互策应,最终于西海畔会师!”
“周祭酒,你随中军行动,参赞军务,随时提供建言!”
“末将遵命!”帐内众将轰然应诺,战意瞬间被点燃至顶点。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河西汉军大营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士兵们检查武器铠甲,给战马喂食最后的精料,领取随身的干粮和箭矢。辎重营开始将海量的粮草装车,民夫队伍组织起来,准备跟随大军前进。
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气氛笼罩着军营。所有人都明白,一场旨在彻底终结西北边患、永靖边陲的重大战役,即将拉开序幕。帝国的剑,经过充分的磨砺和准备,已然无比锋利,即将向着西海,发出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