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市的下水道,比沈晋军想象中还臭。
他猫着腰跟在云游子身后,手里举着个改装过的强光手电,光柱扫过管壁上的青苔,照出几只仓皇逃窜的老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馊水混着铁锈的味儿,呛得他直想打喷嚏。
“我说云游子道长,”沈晋军拽了把差点被污水浸湿的道袍下摆,“这百煞阵的阵点怎么选在这种地方?许馥妍是跟下水道有仇啊?”
云游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手里的拂尘往旁边一指:“少废话,看见那墙角的符号没?用尸油画的,三天就得换一次,不然镇不住这底下的煞气。”
沈晋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见墙角有个暗红色的图案,像朵扭曲的花,被潮湿的水汽泡得发黏。菟菟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伸手就想去摸,被沈晋军一把拽住。
“别碰!”沈晋军压低声音,“这玩意儿比你啃的胡萝卜脏多了,沾手上三天洗不掉味儿。”
菟菟委屈地瘪瘪嘴,从兜里掏出根没啃完的胡萝卜,咔嚓咬了一大口。旁边的小飞正蹲在地上,用薯片渣逗一只不怕人的大老鼠,吓得广成子直往后躲。
“我说小蝙蝠,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宠物?”广成子往广颂子身后缩了缩,“这玩意儿身上说不定带了尸毒,咬我一口咋办?”
广颂子踹了他一脚:“出息点,上次被蟑螂吓得爬树的是谁?”
俩人正拌嘴,清风道长突然咳嗽了一声。老头拄着根从垃圾堆里捡的钢管,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用钢管戳了戳那暗红色的符号:“玄诚子,玄珺子,准备家伙。”
玄诚子和玄珺子赶紧从包里掏出黄符和朱砂,玄诚子往符纸上抹朱砂时手还在抖——这是他们师兄弟第一次参与破阵,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别紧张。”清风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上次在仓库对付赖徵钧一样,稳住就行。”
云游子没等他们准备好,突然把拂尘往空中一甩,银丝像鞭子似的抽向墙角。只听“滋啦”一声,那暗红色的符号被抽得冒起黑烟,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好几度,污水表面都结了层薄冰。
“动手!”云游子大喝一声。
玄诚子手忙脚乱地把黄符贴上去,刚贴上就被煞气顶得飞了起来,还好玄珺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广钧子和广晋子趁机冲过去,俩人合力往符号上泼糯米水,白色的糯米遇着暗红色的图案,立马变成了黑紫色。
“搞定!”广晋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这是今天破的第五个阵点了吧?”
“第六个。”邓梓泓从管道口探出头,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凌晨在废弃医院破了两个,上午在烂尾楼破了三个,加上这个,刚好六个。”
他说着把笔记本递过来,上面画着横江市的简易地图,用红笔圈了十几个点,其中六个已经打了叉。沈晋军凑过去一看,发现被圈住的地方全是阴气重的地界——火葬场、老坟山、出过事的游泳池,连城西那片没人敢去的芦苇荡都画上了。
“许馥妍这是把横江市当成她的养煞场了。”沈晋军摸着下巴,“照这速度,咱们一天破六个,一百个阵点也得破半个多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凉不了。”云游子把拂尘上的水珠甩掉,“她布阵快,咱们破阵也不慢。再说,这些阵点看着多,其实有大半是幌子,真正能养出煞的,也就二十来个。”
正说着,下水道深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小飞手里的薯片袋“啪”地掉在地上,那只被她逗弄的大老鼠吱哇叫着钻进了石缝。
“谁?”邓梓泓摸出铜钱剑,警惕地看向黑暗深处。
黑暗里没动静,只有污水流动的声音。广成子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往地上倒了点黄色粉末:“我这‘辨灵散’改良版,遇着邪祟就发光,比沈小子的手电管用。”
粉末落地没反应,广成子的脸瞬间红了。广颂子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说了让你别拿你的假药出来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沈晋军怀里的桃木剑突然发烫。叶瑾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快跑!有大麻烦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游子一把拽住,往管道口拖。“走!是煞母!这阵点里养出煞母了!”
众人不敢耽搁,跟着云游子往管道口冲。刚跑到一半,就见黑暗里窜出条黑乎乎的东西,像条没皮的大蛇,张着满是獠牙的嘴,直扑落在最后的广成子。
“救命!”广成子吓得腿都软了,还好广颂子反应快,拽着他的后领往旁边一甩,俩人滚在地上,堪堪躲过这一下。
那“煞母”没扑到人,一头撞在管壁上,坚硬的水泥管被撞出个大洞,碎石块哗啦啦往下掉。云游子趁机甩出拂尘,银丝缠住煞母的脖子,清风道长和玄诚子、玄珺子赶紧贴符,黄符贴在煞母身上,烧得它嗷嗷叫。
“快走!我断后!”云游子咬着牙喊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沈晋军知道这会儿不是客气的时候,拽着菟菟和小飞就往管道口爬。邓梓泓和广钧子、广晋子也赶紧扶着广成子兄弟往外冲,清风道长殿后,时不时往煞母身上扔张符纸。
等众人爬出管道口,瘫在地上喘气时,才发现云游子的道袍被撕开了个大口子,胳膊上还留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气正顺着伤口往上爬。
“道长!”沈晋军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糯米,往云游子伤口上撒。糯米遇着黑气,立马冒起白烟,云游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笑了:“没事,死不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葫芦,倒出颗黑色的药丸吞下去,伤口上的黑气才慢慢退了。
“这煞母比之前遇到的厉害多了。”清风道长看着管道口,眉头拧成个疙瘩,“许馥妍肯定在加派人手看管阵点,再这么硬闯,咱们得折损人手。”
广成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突然“咦”了一声:“我的‘辨灵散’呢?刚才掉在里面了!”
“掉了就掉了,”广颂子瞪了他一眼,“命比你的假药值钱。”
沈晋军正想劝他们别吵,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他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身姿窈窕,长发披肩,正是许馥妍。
她身边还站着个黑衣人,黑西装黑帽子,连手套都是黑的,手里攥着块阴煞石,正是谢汉辉。
许馥妍像是没看见他们身上的狼狈,嘴角还带着笑,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云游子道长,金土流年小友,这么辛苦破我的阵,怎么不打声招呼?”
谢汉辉没说话,只是往这边走了两步,手里的阴煞石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连蝉鸣都停了。
云游子把沈晋军往身后一拽,摸出拂尘,声音冷得像冰:“许馥妍,你终于肯露面了。”
许馥妍掩嘴笑了起来,红裙在晚风中轻轻飘动,看着妖异又危险:“再不出面,我的百煞阵就要被你们这群野道士拆光了。”她眼神突然一冷,“谢汉辉,给他们点教训。”
谢汉辉点点头,往前迈了一步。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结一层冰,冰碴子顺着他的脚印往外蔓延,直逼众人的脚边。
清风道长把钢管横在胸前,玄诚子和玄珺子背靠背站着,广钧子和广晋子握紧了手里的铜钱剑,连广成子都忘了找他的假药,紧张地盯着谢汉辉。
沈晋军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桃木剑,叶瑾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心,这女人的气场非常强,你打不过她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菟菟和小飞护在身后。路灯的光落在许馥妍的红裙上,像染了血似的,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一场硬仗,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沈晋军看着步步逼近的谢汉辉,突然在心里琢磨:等会儿打起来,要不要让菟菟把她的胡萝卜扔许馥妍脸上?说不定能出其不意呢。
叶瑾妍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在剑里翻了个白眼:“沈晋军,这时候就别想你的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