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砸在酒店的玻璃窗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我盯着天花板,上面的水渍晕开一片,像朵扭曲的玫瑰——跟牌背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大哥在隔壁房间摔东西,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他的骂声:“妈的!给老子查!老子要扒了他们的皮!”
我翻了个身,枕头底下压着昨天输掉的筹码,冰凉的塑料边缘硌着后颈,像一把刀。
得查,我对自己说,不然命都得搭进去。
凌晨三点,我接到磊哥的电话,他声音冷静得像块冰:“我到了济南机场,等你们。”
大哥的车停在酒店门口,黑色迈巴赫,车牌还是蒙着布,像只瞎了眼的野兽。我们上车时,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像只受惊的兔子。
“开车。”大哥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雨刮器“吱啦吱啦”地刮着挡风玻璃,像在刮我们的心。大哥盯着窗外,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指在膝盖上敲着,节奏快得像机关枪。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扑克牌——昨天偷偷藏的一张,背面的玫瑰花纹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
这牌有问题,我忽然肯定,不然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机场里人不多,磊哥站在出口,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手里拎着个银色密码箱。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手劲很大,像要把我从梦里拽出来:“小七,没事,有哥在。”
他声音里带着股子北方腔,粗犷又踏实,像块石头砸在地上。
飞机上,大哥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说到输钱时,拳头砸在小桌板上,震得咖啡杯跳起来:“妈的!那老头就跟看到牌一样!押哪里哪里赢!”
磊哥没说话,接过我口袋里的扑克牌,翻来覆去地看。他从密码箱里拿出个放大镜,对着牌背的花纹照了照,眉头越皱越紧:“这是药水牌。”
“药水牌?”大哥凑过来,声音发颤。
“对,”磊哥指着花纹里的锯齿状纹路,“这里面加了隐形墨水,普通光线下看不出来,但用特制的眼镜或者隐形眼镜,就能看到牌的点数。”
他从密码箱里拿出个眼镜盒,里面躺着一副平光眼镜:“戴上试试。”
我戴上眼镜,低头看向扑克牌——背面的玫瑰花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晰的数字和花色代码,像被紫外线照出来的鬼影。
“操!”大哥一拳砸在座椅上,引得前排乘客回头看他。
“还有这个,”磊哥指着牌角的金属丝,“这是信号发射器,牌手用牙刷刮一下,就能把牌的信息传给后台。”
我盯着那根金属丝,忽然想起发牌时牌手的动作——牙刷尖在牌背上轻轻一刮,快得像眨眼。
原来如此,我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们他妈的就是笼子里的老鼠。
飞机落地广州时,雨停了,天空灰蒙蒙的,像块脏抹布。我们打车去岗贝路,路边的榕树垂着气根,像一只只挥舞的手。莱宾斯基大酒店在街角,暗红色的外墙,门口停着几辆粤A的面包车,车窗贴膜黑得像墨。
“到了。”磊哥说。
酒店大堂里飘着一股子霉味,前台是个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眼皮都不抬一下,递来一把铜钥匙:“307房。”
我们上楼时,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像只闪烁的眼睛。307房的门上贴着张符纸,红纸黑字,写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谁贴的?”大哥问。
“我,”磊哥从密码箱里拿出个仪器,“防信号干扰。”
房间里很暗,窗帘拉着,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电子元件的焦糊味。磊哥打开密码箱,里面全是设备——微型摄像头、信号接收器、震动器,还有个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数据流。
“这是反制系统,”磊哥指着平板,“能破解他们的信号,把牌的信息传给我们。”
他从包里拿出个牙刷,跟赌场里的一模一样:“我仿制的,里面装了信号干扰器,能阻断他们的传输。”
大哥坐在床上,抓着枕头,指节发白:“磊子,能赢回来吗?”
“能,”磊哥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但他们背后有人,得小心。”
我站在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楼下的街道。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面包车旁,低头抽烟,烟头的火光在灰暗的天色里忽明忽暗。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我赶紧放下窗帘,心跳得像打鼓。
“怎么了?”磊哥问。
“没事,”我说,可手心全是汗,“就是觉得……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大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小七,别怕,咱们兄弟三个,怕过谁?”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在澳门,我们被高利贷追债,大哥挡在我前面,挨了一棍子,胳膊肿胀半个月。他回头冲我笑,说:“小七,没事,哥在。”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磊哥:“磊哥,设备什么时候能好?”
“今晚就能好,”磊哥说,“但得去趟工厂,拿点零件。”
“我去,”我说,“大哥在这儿等。”
大哥想反对,可看到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行,小心点。”
下午三点,我和磊哥打车去服装厂。地址是磊哥的一个朋友给的,在城中村深处,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的墙上贴满了小广告,红的绿的,像块块补丁。
“到了。”磊哥指着一扇铁门,门上挂着把大锁,锁上有个猫眼。
他按了按猫眼,里面传来个男人的声音:“谁?”
“王磊,”磊哥说,“老陈介绍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小的广东男人站在门口,叼着烟,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进来。”
车间里很暗,只有几盏日光灯在头顶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墙边摆满了设备——眼镜框里藏着微型摄像头,拐杖顶端有红外发射器,连一把普通的木椅,坐垫下都缝着信号接收器。
“这些都是出千的工具,”广东男人吐出一口烟,“你们要的设备,得加钱。”
“多少钱?”磊哥问。
“五万,”男人说,“现金。”
我从包里拿出五万现金,递过去。男人接过钱,数了数,塞进兜里:“跟我来。”
他带我们走进里屋,里面摆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扑克牌。他拿出一副,递给我:“这是药水牌,跟你们遇到的一样。”
我接过牌,背面的玫瑰花纹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还有这个,”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个眼镜盒,里面躺着副隐形眼镜,“戴上就能看到牌的点数。”
我戴上眼镜,低头看向扑克牌——背面的玫瑰花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晰的数字和花色代码,像被紫外线照出来的鬼影。
“操!”我骂了一声,把牌摔在地上。
“还有这个,”男人从箱子里拿出个牙刷,“里面装了信号发射器,跟你们说的一样。”
磊哥接过牙刷,拆开看了看,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设备今晚就能好,”男人说,“但得在这儿等。”
我和磊哥对视一眼,点头:“行,我们等。”
晚上八点,设备终于做好了。磊哥把震动器缝进我的内衬,把微型耳机塞进我的耳道,手机远程同步画面。他调试了一下,平板上跳出牌的信息:“好了。”
我摸了摸内衬里的震动器,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皮肤,像块冰。
“走,”磊哥说,“回去找大哥。”
我们打车回酒店,路上经过一家烧鹅店,香味飘进车里,勾得我肚子咕咕叫。
“买点烧鹅,”我说,“给大哥带份。”
磊哥笑了:“行,咱哥仨,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烧鹅很香,皮脆肉嫩,蘸着酸梅酱,好吃得让人想哭。我们回到酒店,大哥正坐在床上抽烟,看到我们,赶紧掐了烟:“怎么样?”
“成了,”磊哥把设备拿出来,“明天就能反杀。”
大哥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好!妈的!赢回来!”
大哥和磊哥对视一眼,笑了:“赢回来!”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根细针。可我却觉得,心里的那块冰,好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