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启明简单平复了一下呼吸，没再做多余的停留，抬脚便再次走进了那个阴森的楼道。
这一次，他没有费神去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尝试去自测精神是否受到了污染。
经历过李建国那场侵蚀的他很清楚，在那类高维度的精神干扰下，如果你真的疯了，或者认知被扭曲了，你自己是绝对意识不到的。就像醉汉永远觉得自己能走直线，疯子永远觉得自己才是唯一的正常人。
既然检查不出来，那就干脆别检查，省点脑细胞，也节约点时间。
楼道里的环境依旧恶劣。
脚下的触感黏腻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克服那种仿佛踩在半凝固油脂上的吸附感。启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便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平台。
“吱呀——”
没有任何意外，二楼左侧的那扇防盗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缓缓打开。
那个佝偻的身影，那个熟悉的碎花居家服，还有那把秃了毛的竹扫帚。
老太太如约而至。
她依旧背对着启明，机械地挥动着扫帚，发出“沙——沙——”的噪音。
看着这一幕，启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吐槽：
“感情你这儿经费这么紧张？就这一套剧本，连句新台词都不舍得换，来来回回地演是吧？”
虽然心里在嫌弃，但他脚下的步子却没停，直接走到了那个早已预设好的触发点——也就是距离老太太还有几级台阶的位置。
果然，随着他的靠近，那个机械的扫地声戛然而止。
老太太并没有回头，那干涩嘶哑、如同两块砂纸摩擦的声音幽幽响起：
“小伙子……”
“能不能麻烦你……把脚挪一挪？你踩着我的头发了……”
面对这句一模一样的阴间台词，启明这次既没有惊慌，也没有低头去看那满地的黑发。
他只是双手插兜，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一种极其敷衍的语气回道：
“老人家，您这眼神是不是不太好使啊？我这都挪到墙角根儿了，您再仔细瞅瞅？”
“……”
老太太那原本正准备歪过去的脖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段正在流畅运行的代码突然遭遇了逻辑悖论，cpU烧了那么0.1秒。
不过，这种呆滞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
“……你……踩着我的头发了……”
既然逻辑跑不通，那就直接跳过对话环节，进战斗！
“唰——”
没有任何征兆，眼前那个佝偻的身影再次凭空消失。
按照上一轮的经验，下一秒她就该出现在天花板上，然后那张倒吊的鬼脸会直接贴到启明的鼻尖，给他来个名为“吓死你”的亲密接触。
但很遗憾，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哦不，对拥有读档能力的玩家来说，是无效的。
还没等那个鬼影在天花板上刷新出来，启明却像是早就拿到了剧透攻略一样，抢先一步扬起了头。
于是。
当老太太那张惨白、布满皱纹、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刚刚在天花板上显形，准备把脖子拉长往下探的时候——
她就愕然发现，那个本该在下面瑟瑟发抖的猎物，此刻正仰着头，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脸贴脸地死死盯着她。
四目相对。
距离极近。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太太那原本正准备裂开到耳根的大嘴，就这样尴尬地僵在了半空，那句到了嘴边的“抓到你了”也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启明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恐怖鬼脸，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就像是看见了邻居家乱窜的猫：
“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听说……你很喜欢玩跳脸杀？”
伴随着话音落下。
“吧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响起。
启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银色防风打火机，拇指轻描淡写地推开机盖，拨动滚轮。
“噗——”
一抹深邃、幽暗，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能吞噬进去的黑色火苗，在那小小的出火口静静地跳动了起来。
对于这栋楼里的“东西”来说，这不仅仅是火。
这是天敌。
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碾压。
倒吊在天花板上的老太太，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足以称之为崩溃的惊恐。
“啊——！！！”
一声比杀猪还要凄厉十八倍的惨叫声瞬间炸响。
那根本不是猎人看到猎物的反应，而是老鼠见到了猫、厉鬼见到了阎王！
什么倒吊杀人魔的逼格，什么诡异怪谈的尊严，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太太手脚并用，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大壁虎，疯狂地顺着天花板爬回墙壁，然后连滚带爬地从墙上摔了下来，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落地的时候还踉跄着摔了个狗吃屎。
但她根本顾不上爬起来，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自己的房门。
“砰——！！！”
防盗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启明举着打火机，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
这就完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打火机收起来。
“吱呀——”
那扇防盗门又打开了一条缝。
一只干枯的手哆哆嗦嗦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刚才遗落在门口的那把秃毛扫帚。
“嗖！”
扫帚被拽了进去。
“砰——！！！”
房门再次被死死关上，这一次用力之猛，甚至震得楼道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仿佛生怕那个拿着黑色火苗的煞星会追进去一样。
启明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手中随风跳动的黑色火苗，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他合上盖子，收起火机，目光越过二楼的平台，望向了更加深邃幽暗的上方。
“热身运动结束。”
“接下来，该上正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