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恭虣领着崇侯虎穿过两条街巷,还未走近西岐会馆,震天的喧嚣便已扑面而来。
只见会馆门前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个个衣着华贵却姿态粗鲁,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甚至将会馆都给包围了起来。最打眼的就属那些身披兽皮、腰挎弯刀的戎族王子们,还有穿着锦袍、却撸起袖子露出精壮胳膊的朝歌王孙公子。他们挥舞着拳头,脸红脖子粗地朝着会馆内高声叫骂:
“姬昌!滚出来!”
“西岐的懦夫,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敢觊觎太姒公主,先问过小爷手中的刀!”
“公平竞争!是男人就出来……比划比划!”
污言秽语夹杂着对太姒公主的仰慕之词,混乱不堪。几个西岐会馆的守卫面色铁青地挡在门前,勉力维持着秩序,却不敢真的对这些身份尊贵的闹事者动粗。
崇侯虎被这阵仗弄得一愣,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他粗声问身旁的申恭虣:“那个伪君子何时得罪了这么多人?闹得寻仇都寻到家门口来了?” 他当下闪过一丝快意,巴不得姬昌真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申恭虣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微微躬身,表功似的压低声音:“世子明鉴,这并非寻仇,乃是下官为您精心筹谋的一步棋。”他凑近些,眼中闪烁着奸猾的光,“下官不过是略施小计,派人在这几家贵胄和那些戎族王子耳边,稍稍‘提点’了一下——说那西岐世子姬昌,仗着几份虚名,已快人一步,博得了太姒公主的青睐。又说公主殿下对他似乎也……嗯,颇有不同,就快私定终身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未等崇侯虎搭话,申恭虣得意地搓了搓手,继续道:“这些对太姒公主有爱慕、求娶之意的青年才俊们,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一听此言,如同油锅里滴进了水,立刻就炸了!尤其是那几个戎族王子,性子最是火爆,当场就嚷嚷着要来‘公平决斗’。您看,这不就都来了吗?人多势众,正好煞一煞那姬昌的威风!”
申恭虣本以为崇侯虎会大喜过望,谁知崇侯虎听罢,非但没有高兴,脸色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瞬间由晴转暴风雨。他那张粗犷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的意思是……”崇侯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跟本世子争太姒公主的——还有他们?!” 他猛地伸手指向那群喧闹的人群,手指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看着那些粗鄙的戎人、那些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诸侯之子,还有那些朝歌的普通勋贵公子,竟然也敢混在人群中,高声嚷嚷着对太姒公主的“爱慕”和“公平竞争”,崇侯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多恶心了!
“这群王八羔子!下贱坯子!”他怒吼出声,声音如同炸雷,盖过了部分喧嚣,“竟然也敢妄想公主殿下!他们算什么东西!连给公主殿下提鞋都不配!” 此刻,眼前这些人的面孔,在他眼中变得无比丑陋可憎。听见他们口中不断吐出“太姒公主”这几个字,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怒火烧光了他本就稀少的理智。崇侯虎虎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大吼一声:“他奶奶的,姜桓楚和姬昌就算了!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你们也配?!” 说着,他竟一把推开身前的申恭虣,撸起袖子就要冲进人群,看那架势,分明是要用拳头让这些“癞蛤蟆”们清醒清醒。
“看本世子不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申恭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尊卑了,慌忙死死抱住崇侯虎粗壮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连声劝道:“哎呦!我的世子殿下……息怒!息怒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这不是要找姬昌的晦气嘛!”
他一边用力拖着暴怒的崇侯虎,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个蠢货!莽夫!除了肌肉,脑子里就是浆糊!无论做什么事都只会冲动坏事!
“殿下,您这么一冲出去,跟这些人打起来,那晦气不就找到您自己头上了吗?他们现在是冲着姬昌去的,您这一动手,岂不是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候他们再联起手来对付您,岂不是便宜了姬昌那个伪君子?” 申恭虣急得满头大汗,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害。
“晦气?”崇侯虎挣扎的动作一顿,被怒火填满的脑子似乎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关键词。他拧着眉头,看了看焦急的申恭虣,又看了看那群喧闹的人群,脑筋终于艰难地转了几个弯,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恍然的神情。“你的意思……这些人,都是你的手笔?是你引来给姬昌添堵的?”
“啊!?下官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申恭虣这才知道崇侯虎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什么,而是一门心思只想逞英雄。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见这莽夫终于开了点窍,申恭虣这才松了口气,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袍,脸上重新堆起那副奸诈得意的笑容,甚至得意地瘪了瘪嘴:“嘿嘿!世子英明!正是下官略施小计。就看他姬昌招不招架得住啰!”
他志得意满地看向水泄不通的西岐会馆大门,阴恻恻地说:“总之,这下……姜桓楚和姬昌都不敢轻易露面了。姜桓楚新败,已然成为笑柄;而姬昌被我这么一闹,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缩在里面,是懦夫;出来,就是靶子。这进退两难的滋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接下来,世子您就安心看戏便好。”
崇侯虎瞪着牛眼,努力消化着申恭虣的话,虽然还是觉得那群“癞蛤蟆”碍眼至极,但想到姬昌此刻的窘境,心头那股恶气总算顺了一些。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按捺住了动手的冲动,抱着胳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看向那喧嚣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