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姬昌和太姒的事,崇侯虎几乎是踏着风雷闯进来找申恭虣的。
这一路,从丰邑快马加鞭赶回有莘王城,连铠甲都未来得及卸下,满身的尘土混杂着汗水,黏腻地贴在他壮硕的身躯上。那张粗犷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燃烧着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才有的狂怒。他甚至等不及侍从通传,便一脚踹开了申恭虣书房那扇精致的木门,巨大的声响惊得屋内正在品茗的申恭虣手腕一抖,茶盏险些脱手。
“申——恭——虣!你给老子出来!”
崇侯虎的低吼如同受伤的熊罴,他几步跨到对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端坐的申恭虣完全笼罩。他双手猛地撑在案几上,身体前倾,死死盯住对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算计的眼睛,胸腔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说!你是怎么办事的?本世子不是让你看着太姒的吗?”崇侯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质问,“姬昌那厮跟太姒,是不是……是不是……已经……那个……” 那几个关乎亲密关系的字眼在他舌尖翻滚,却像滚烫的烙铁,怎么也吐不出口。这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太姒与姬昌并肩而立、言笑晏晏,甚至耳鬓厮磨,同床共枕……这些画面,就已如毒蛇啃噬他的心肝;若他们真的已互诉衷肠,甚至……许下白首之盟。他已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内俱焚,双目赤红。
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困兽般在书房内烦躁地踱了两步,随即转身,指着申恭虣的鼻子,声音因激动而更加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太姒是我的!早就该是我的!谁也不许染指!谁敢碰她,我剁了他的爪子!” 他想起自己离开王城前的嘱托,怒火更炽,“本世子让你盯着!你是怎么盯的?眼睁睁看着那西岐的伪君子接近我的公主?你是干什么吃的!”
面对崇侯虎火山喷发般的怒火,申恭虣脸上却不见多少惊慌。待崇侯虎一如既往发泄完,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用丝帕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茶水,这才抬起眼,脸上甚至还挂起了一丝惯有的、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世子殿下,息怒……息怒啊!”申恭虣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腔调,他站起身,对着崇侯虎拱了拱手,“您一路奔波,先喝口茶顺顺气。”
“喝个屁!”崇侯虎暴躁地一挥手臂,差点打翻案几上的茶壶,“气都气饱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申恭虣不慌不忙,笑容反而加深了些许:“世子莫急。这坏消息嘛,您已经知道了。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吊足了崇侯虎的胃口,“下官这里……还有个好消息呢,或许能稍解世子心中烦闷。”
“好消息?”崇侯虎浓眉拧紧,一脸不信邪地瞪着申恭虣,“都这样了,太姒都快被那姬昌拐跑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难不成姬昌那小子出门摔断腿了?”
“那倒没有。”申恭虣轻笑一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不过,东边的那位殿下,可是结结实实栽了个大跟头。”接着,他便将姜桓楚如何意气风发地去挑战姬昌的弟兄,又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姬昌比武,最后又如何被姬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毫无悬念地击败,整个过程详详细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尤其着重渲染了姜桓楚落败后的狼狈与羞愤。
“如今,整个王城都在传他比武输了的事情,姜世子只怕不敢再出门了。”
“哈哈哈!当真?!”崇侯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洪钟般畅快的大笑,脸上的阴霾瞬间被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意驱散了不少,“姜桓楚!那只整天昂着脑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金凤凰!他也有今天!哈哈哈!被姬昌那小子当众给削了?痛快!真是痛快!”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仿佛亲眼见到了姜桓楚那羞愤欲死的表情,多日来的憋屈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但笑声很快便戛然而止。崇侯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收声,再次看向申恭虣,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焦躁和不满:“他姜桓楚丢人是活该!可……这跟本世子有什么关系?太姒还是不是我的!?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说能帮我得到太姒的!现在呢?就给我说这个?这……有什么用呢?”
见崇侯虎又将话题绕了回来,申恭虣脸上那神秘的笑容愈发浓郁,他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殿下少安毋躁。下官既然承诺过,自然早有安排。成大事者,岂能计较一时之得失?一时的亲近,不代表就能笑到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蛊惑:“世子,与其在此空自烦恼,不如……随下官去看一场好戏?一场即将在西岐会馆上演的……绝妙好戏。”
“绝妙好戏?”崇侯虎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抗拒,“怎么又去那个鬼地方!”上次在那里撞见太姒与姬昌“你侬我侬”的情景,如同梦魇般刻在他脑海里。此刻重提那个地方,让他心里顿时又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
申恭虣却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世子放心,此一时彼一时。上次是巧合,这次……却是我们精心安排的舞台。好戏即将开锣,错过了,可就可惜了。请相信下官,此行,必定能让世子……一解心头之恨,或许,还能看到意想不到的转机。”
崇侯虎将信将疑地瞪着申恭虣,看着对方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与烦躁,粗声粗气道:“最好如你所说!若是再看些堵心的玩意儿,本世子连你一起给收拾了!带路!”
申恭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再次躬身:“世子,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引着满心狐疑、却又带着一丝被勾起的扭曲期待的崇侯虎,再次朝着西岐会馆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