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奴大军的营盘深处,篝火熊熊,却驱不散那股弥漫的、混合着膻腥、汗臭和铁锈味的压抑气息。靸巫蚩勒——这位自诩为蚩尤血脉的凶奴统帅,正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暴龙般焦躁地踱步。他那张脸,仿佛是用最粗糙的岩石和扭曲的树根粗暴捏合而成:刀劈斧凿般的横肉堆叠,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疤;一只眼睛在早年厮杀中被削去了一半眼皮,留下一个永远怒睁、布满血丝的狰狞孔洞;另一只完好的牛眼则闪烁着毒蛇般冰冷、残暴的光芒;粗大的鼻孔随着愤怒的喘息喷出白气;嘴唇厚而外翻,露出焦黄尖锐的獠牙。最醒目的是他赤裸的胸膛上,那幅用深青色颜料刺出的、活灵活现的滴血狼头图腾,狼眼猩红,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此刻,这恶魔般的面孔因为迟迟等不到“活捉太姒”的消息而扭曲着,酝酿着毁灭的风暴。
营帘被粗暴掀开,几个凶奴士兵连拖带拽地将一个不成人形的家伙扔了进来,正是侥幸逃回却吓破了胆的赫噜。
“太姒呢?!”蚩勒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暴怒。
然而赫噜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瘫在地上,浑身剧烈地抽搐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骇人的红肿、溃烂和水泡,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散发着焦糊和腐烂的恶臭。他双眼浑浊失焦,瞳孔涣散,嘴里不停地、机械地念叨着同一句话,声音嘶哑而诡异:“伊尹显灵了……真神显灵了……我们……我们遭到神罚了……神罚啊……火……白色的火……”
他一边念叨,一边用溃烂的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灼伤的皮肤,脓血和烂肉沾满了指甲,景象令人作呕。
军营中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士兵们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恐惧。神罚?这说法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了这些嗜血之徒的心底。
“放你娘的狗屁!”蚩勒的怒火终于冲破临界点!他如同旋风般冲到赫噜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啪!啪!”狠狠抽在赫噜本就溃烂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营帐中炸响,赫噜的脸颊瞬间皮开肉绽,几颗带血的牙齿混着口水飞溅出来!
“废物!懦夫!”蚩勒眼中凶光爆射,像拎小鸡一样揪住赫噜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地上!紧接着,“锵啷”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他那柄饮血无数的厚重弯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篝火下反射着森然寒光,直指赫噜的咽喉!
或许是极致的死亡威胁激发了本能,或许是“装疯卖傻”到了极致,赫噜在刀锋临体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像受惊的野狗般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竟然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营帐!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嚎叫,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天降神罚!天降神罚啊——!快逃啊!真神来收我们了——!”
这凄厉绝望的喊叫,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凶奴营地,引起更大范围的骚动和恐慌。
“你——逃得掉吗?!”蚩勒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丧钟!他一步跨出营帐,动作快如鬼魅。看也不看,反手就从亲卫手中夺过一张巨大的硬弓!搭箭,开弓!那粗壮的弓臂在他非人的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嗡——!”
弓弦剧烈震动!一支粗长的狼牙重箭化作一道死亡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噗嗤!”
重箭精准无比地从后方贯穿了赫噜的脖颈!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身体向前猛扑,箭尖透颈而出,深深扎进前方的泥土里,将赫噜如同被钉死的标本般,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他四肢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随即彻底不动了。那双至死都圆睁的眼睛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蚩勒看都没看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将巨弓随手扔给亲卫,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仿佛碾死了一只蚂蚁:“死不足惜的废物!给我把他的尸体吊起来。这就是无用之人的下场!”
他转身欲回营帐,脚步却被一个连滚带爬,急速冲击军营的斥候给挡了住。斥候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大……大统领!急报!西岐……西岐大军!正……正朝此地急速进发!”
“什么?!”蚩勒那双仅存的牛眼瞬间瞪得几乎要裂开!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直冲头顶!他猛地俯身,如同抓小鸡般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口水混合着暴怒的咆哮喷了斥候一脸:
“废物!一群废物!老子不是让你们封锁所有消息,连一只鸟都不准飞出去吗?!西岐……西岐那群杂种是怎么知道的?!说!快说!”
斥候双脚悬空,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透,语无伦次地哭嚎:“不……我不知道啊!大统领!真的……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他们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不知道?!”蚩勒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那滴血狼头纹身也随之狰狞蠕动。他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暴虐吞噬!“那……要你何用!”
“锵!”弯刀再次出鞘!这一次,不再是威胁!刀光带着刺骨的杀意,快如闪电般抹过!
“呃啊——!”斥候的哭嚎戛然而止!一道细细的血线瞬间出现在他惊恐瞪大的眼睛下方!紧接着,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断裂的喉管中狂涌而出!蚩勒像丢垃圾一样将还在抽搐的尸体甩开,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他却毫不在意,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血珠,眼神中只有残暴的满足。
营帐内外,一片死寂。只有篝火噼啪作响,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士兵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蚩勒大步走回营帐中央,沾满鲜血的弯刀“哐当”一声重重拍在粗糙的木案上,震得杯盏乱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但那眼神依旧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来人!”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叫我的兄弟们过来!”
很快,八个同样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暴戾气息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沉默地走进了营帐。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无一例外,眼神都如同淬毒的匕首,身上布满了象征杀戮的图腾和累累伤疤。他们便是蚩勒的“八兄弟”,一群同样以蚩尤后裔自诩、视人命如草芥的嗜血恶魔。
九魔齐聚,营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最赤裸的利益和最直接的杀戮计划在无声的眼神和低沉的喉音中交流。
蚩勒用染血的手指重重戳在粗糙的地图上伊家堡的位置,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消息已经走漏!西岐的爪子,很快就要伸过来了!与其继续围着这个破城,毫无意义!”
他那双凶残的牛眼扫过另外八张同样写满暴戾的脸:“一不做,二不休!趁西岐大军未到,集中所有力量,以雷霆之势,给我踏平伊家堡!活捉姬昌和那个太姒小娘皮!”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笑容狰狞而残酷,“只要这两个宝贝疙瘩攥在老子手里,西岐?有莘?就算是朝歌那个老乌龟文丁,也得给老子乖乖趴着!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拿下伊家堡!活捉姬昌!活捉太姒!”其余八魔眼中爆发出同样贪婪而凶残的光芒,低沉的吼声如同群狼啸月,充满了毁灭与掠夺的欲望。血腥的最终决战,即将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