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农活总算告一段落。
第二日天刚亮,安佩兰便带着白家兄弟俩和孟峰,扛着铁锨往乱石坡去,打算趁着天晴把路开出来。
另一边,梁氏和白红棉领着白知远、白时泽,牵着牲畜往草场去放牧;简氏与秀娘则收拾好这段时间攒下的熟地黄,准备去凉州城再卖上一批。
家中只留了小黄守着。
安佩兰一行人在乱石坡上步步小心,一边摸索着下脚处,一边捡些碎石块垫平坑洼。
这不过是临时开辟的便道,真要修一条通到西边的正经路,还得细细规划。
他们就这般走走停停,遇着陡峭难行的地方便绕回来,重新探寻平缓的路径;碰到坑洞或碎石松动处,便用石头垫出能落脚的小道。不到两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山脉的另一头。
众人停下脚步往下望去,安佩兰先前说过的那处水池,正静静卧在山脚下,清凌凌的水光隐约可见。
这场雨过后池塘里的水也比上次满了许多,安佩兰先前走过的那片芦苇荡,如今大半被淹没,只剩半截苇秆露在水面,随风轻轻飘扬。
成群的麻鸭在水面上游弋,有的悠闲地梳理着羽毛,有的啄食着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一派自在景象。
白季青见状,当即卸下后背的长弓,抬手搭箭、拉满弓弦,“嗖嗖嗖”,三支箭稳稳射中目标。三只肥美的麻鸭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没了声息,飘在水面。这骤然的动静惊得芦苇荡里一群飞禽炸了窝,纷纷扑棱着翅膀四散逃命。
白长宇寻到一条下坡路,先捡来石块层层铺垫,搭出简易台阶,又用铁锨铲了几锹土,把松动的地方仔细抷实。他来回走了两趟,确认脚下稳固无虞,才转头朝上头喊道:“哥,扶着咱娘下来吧。”
白季青在前头伸手牵着,孟峰在后头小心护着,一步步稳稳当当下到了水池边。
白长宇在水池边继续用铁锨修整出一条能落脚的土路后,才拿起铁锨探进水里,把那几只飘在水面的麻鸭一一拨到岸边。他捡了两只收好,将剩下的一只递给孟峰。
孟峰的箭法不如秀娘的袖箭有准头,更比不上白季青的利落,当下也不客气收下了。
安佩兰爬上半山腰,找到了那些柿子树。
大雨过后,落在地上的柿子比上次更多了。她专挑完整无损的,不多时就装了满满一箩筐。
顺手又摘了几颗野山杏——野山杏的果肉不算好吃,酸涩寡淡,但在这个水果稀缺的时代,也算是一种难得的鲜果。况且果肉能熬野杏酱、晒杏干、酿果酒,杏仁虽不能生吃,煮熟后也能当零嘴嚼几颗。
不过安佩兰盯上这野山杏树,主要是为了以后嫁接用。野山杏是最好的嫁接砧木,能增强树苗的抗旱、抗病虫害能力,还能提高果实产量。于是她吩咐两个儿子,小心挖了五颗野山杏小树苗,捆扎结实收好。
随后,白家兄弟和孟峰又合力挑了四颗长势周正的小柿子树苗,仔细挖起根系。白家留了两颗,孟家分了两颗,打算都栽种在自家门口。
安佩兰还在这儿找到了一大丛的野葡萄,小小的浆果已经成熟,黑紫色的果皮上裹着层蓝白色果霜,看着就馋人。
可野葡萄是藤本,扎根又深,眼下连棵幼苗都没有,她只能按捺住心思,打算等明年春天幼苗破土,再来挖几株移栽到院子里。
更让她惊喜的是,不远处还长着两丛地梢瓜!这可是浑身是宝的好东西。
这地梢瓜用处极多,幼时果实能食用,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糖类等营养成分。
而其全草和果实也具有益气通乳、可治体虚乳汁不下的功效;
成熟后的种毛还能当填充料,像棉花一般。
整株植株还是牲口最喜欢吃的口粮!
而安佩兰最看重的,是它全株含橡胶和树脂,是能当工业原料的宝贝!
她赶紧动手,捡了七八个能留种的地梢瓜,这东西,她要种个十亩!
所有人的篓子都填的满满当当的,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已经铺好,就顺畅许多,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院子。
回来后便立马将柿子苗栽种到窑洞的两边,等这柿子树长高后,正好站在二层的平台上够的到。
山杏就分散种在土山坡上。这东西耐旱耐贫瘠,一旦扎下根来还能起到保护水土、防止滑坡的作用,算是一举两得。
树栽种好,安佩兰就安心的回来收拾起了柿子和野葡萄。柿子还做柿饼,野葡萄洗干净就能吃,酸甜酸甜的,可惜的是少了些,大人们摘了几个尝尝鲜,剩下的就留给孩子们了。
只有这山杏麻烦些。山杏的果肉剥出来,用刀划上两三道小口,放进沸水里焯一会儿,捞出过遍凉水沥干,再撒点盐和糖拌匀,铺在通风处晒干,三四天后就是酸甜有嚼劲的杏干了。
野山杏的杏仁有毒,没处理好可千万不能吃!安佩兰还是以前看一部热门电视剧,里头有人吃了这苦杏仁丢了性命,好奇查了才知道。
杏仁处理起来不算复杂,就是费点时间。
先把杏仁放进清水里,水面要没过两三厘米,泡上两天两夜,每天得换一两次水,目的是把里头的有毒的氰苷和大部分苦味泡掉,等尝着杏仁苦味明显变淡了就行。
然后把泡好的杏仁放进锅翻炒十到十五分钟,直到表面微黄,飘出坚果的香气,才算是处理好了。
就算处理完,也不能多吃,一天吃十几粒就够了。安佩兰怕孩子们不懂事误食,准备把泡杏仁的木桶搬到灶台棚顶上放好。刚收拾妥当,就看见梁氏她们赶着牲口回来了。
梁氏她们一回来,安佩兰就拉着孩子反复叮嘱:“野山杏的杏仁没处理好有毒,万万不能随便吃,等我做好了再给你们尝!”三个孩子听得认真,一个个郑重其事地保证绝不乱碰,她这才放了心。
随后,安佩兰拿出野葡萄,给三个孩子一人递了一串,酸酸甜甜的果肉嚼在嘴里,汁水饱满,孩子们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也给梁氏尝了几颗,把梁氏稀罕的不得了。
晚饭,安佩兰将打来的两只麻鸭收拾好,一只涂了油放土窑里头用炭火慢烤。
另一只切块,放生姜和沙葱,扔进四五个这时最常见的山枸杞,放些胡椒,安佩兰还切了片山参一并放入土陶锅里头小火慢炖。这秋天的老鸭汤是最滋补的了,忙碌一年的他们也该贴贴秋膘了。
安佩兰这边刚做好晚饭,简氏和梁氏也骑着马回来了。
然而简氏一进门,就沉着脸说了个让人揪心的坏消息——凉州正在闹鼠灾!
她喘着气说道:“听说凉州官家粮仓打开时,里头一粒米都没剩下,全被老鼠占了!一打开仓门,上百只老鼠疯了似的冲出来,吓死人了!”
“那些达官显贵听说后,赶紧去查自家粮仓,结果没一个例外,也全被老鼠糟蹋了!现在街上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老鼠四处游荡,猖狂得很!”
安佩兰听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那马夫说过,有一群老鼠过街惊了马匹的事。
这么看来,凉州的老鼠不是刚刚出现,而是早有苗头了!一股不安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