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氏和梁氏怔在原地,早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身为儿媳,她们竟质疑过婆母;身为母亲,她们对孩子的打算,反倒远不及婆母这般深谋远虑。两种情绪交织在心头,让两人脸颊发烫。
简氏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了先前的茫然。她望着安佩兰,语气沉静:“娘,我们明白了。”没有多余的道歉,她心里清楚,婆母从来不需要这些虚浮的话。婆母要的,从来都是她们能抛开娇气,坚定地跟着她的脚步,一起在这片土地上刨出活路来。
梁氏在一旁重重点头,跟着附和道:“娘,往后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安佩兰点了点头,如今把后头的苦提前说开了,那么后头就是再累再苦,至少都不会拖了后腿。
她站起身来指着地头上的水渠:“咱这水渠也不是白干的,后头将家里的那口泉水引过来,至少浇水咱后头能省不少力气。”
简氏点头:“那泉眼的源头还是在那乱石坡里头,估计有不少水都渗地底了,要是咱将那源头找出来,说不定比现在水量只多不少呢,要是再修口井,冬天咱就不用往大水井那块去了。”
梁氏也紧跟着附和:“等夫君好了,就和大哥一起把那大青石给砸开,看看那源头到底在哪?”
安佩兰看着为了家里打算的简氏和梁氏,心下一阵欣慰。
“不瞒你们说,我心里头还有个打算。”
说完抬头看向这漫天的黄土高坡,在这本应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却显得寂静荒凉:
“咱不光要开荒,还要种树,养一大片的牛羊……”
安佩兰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啥时候起的这心思:
“我要将这片荒凉的努尔干种满了树木,水土好的地方种些青冈树、山杏、油松和刺槐,水土差些的地方种沙棘树和梭梭树;当这些树成了才,那根就能把这片水土抓牢了。这样的土地就能长很多的牧草,咱就能养很多的羊群,羊群产生的粪便埋地里,这地就变得肥起来,庄家就能多些收成。”
她声音带着丝空灵,被努尔干的风裹着飘向远方。
这种良性循环一旦形成,那么努尔干的景色便绝不是现在这种漫天的黄色了。
努尔干最多算是半沙化的地方,好多地方都是老黄泥这种能锁住营养的好土,肯定比前世让沙漠变绿洲的那“塞罕坝”要容易改变的多。
安佩兰的思绪飘远了,那些关于塞罕坝人治沙造林、让荒原焕发生机的传说,一直是她心中遥不可及的伟大事迹。那等彪炳史册的壮举,她从前只敢仰望敬佩,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触碰。
也不知何时心中豪情竟渐生,如今占了这地利之便,只需静待天时降临,她便能试着干出一番空前的伟业,让这片努尔干彻底改头换面!
她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眼底闪烁着憧憬的光,一时有些入迷。
简氏和梁氏望着婆母坚毅的侧脸,只觉心头震撼不已——婆母的想法竟如此宏大,这背后得藏着多大的决心和长远打算,才能敢在这贫瘠之地,许下这般沉甸甸的期许。
安佩兰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心下却也跟明镜似得,
那份扭转努尔干的天时,终究还得靠等。
只是自己有生之年真能等到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当然,我明白,这事急不得,咱自己个儿都还没收拾利索眼前的事呢!”
说完拍打了一下手上的泥土换了话题:“对了,明儿要是老大回来了,后天咱就拉着牛车去趟凉州,再置办些家里头的物件,最重要的是把那笔墨纸砚给买回来,往后知远启蒙也用得上,这东西少不得!”
梁氏眼睛一亮:“娘,咱家少了个石磨,前些日子夫君还说来着,那两头驴闲的时间也太久了。”
安佩兰点头认可,再过俩月这豆子就要结夹了,到时候收点饱满的黄豆磨点豆腐吃也行。
“行,弄台石磨回来。”
三人边说边笑的往家走去。
今天回来的早些,便有了很多闲暇的时候。
梁氏和简氏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衣服准备洗了,拿了几个皂荚去了泉眼那,一边洗着,一边一起琢磨着后头修了水渠怎么留出个洗衣服舒服的地方来。
安佩兰则继续捣鼓着她的陶管,直的管道已经齐了,90°的弯道还需要四到五个。
安佩兰便继续和着泥巴,白知远和白时泽看到了也纷纷吵着要和她一起,安佩兰就给了他们一人一块泥巴让他们自己捏个陶娃娃,承诺后头给他们一起烧了。
自己便琢磨着多盘了几个弯管备用,一共盘了八个。
看着剩下了好多的黄泥,想着干脆盘个土陶砂锅,这砂锅炖的可肉比大铁锅炖的肉香多了。
只是这土陶砂锅可比管道要求要高的多,首先便是黏土里头绝对的无杂质,捶打次数比管道的要多一倍,其次就是加30%的细沙混合。
当然安佩兰也只是刷手机时无意间获得的信息,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试试也无妨,一口气做了四个砂锅。
又把剩下的黏土做了几个大水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安佩兰要不就是在白府用那一点点的茶杯喝水,一口一杯,喝的不痛快,要不就是来这儿后用吃饭用的碗,每次喝水都带着些油星味,就是晚上起夜喝水也不方便。
有了这大容量的水杯,一人一个,吃饭喝水都分开,睡觉前接满放炕头拿着也方便些。
安佩兰便又活了些黄泥,做了二十几个杯子,大的小的,大肚杯,咖啡杯,带把手的,不带把手的各式各样,只要她能想起来的都做了个遍。
想着肯定会有烧坏了的,那剩下的应该也够他们用的了,要是幸运的话还能多些待客用的水杯呢,安佩兰还给白知远和白时泽做了两个小小的水杯。
既然做都做了,干脆就给水杯上些草木灰水的釉,反正这青钢木碳烧出来的灰渣渣可有的是。
安佩兰去了火窑里头取了些细腻的草木灰放水桶里头,挑出了杂质加了一点点的老黄泥和水一起搅拌至稠糊状,然后放置24小时。
正好今天做的管道和水杯也需要晾干,明天后天估计就可以上釉了。
看着自己做的这一院子的成果,安佩兰无不感叹自己上一世的工作,需要对接各种博主的短视频,才让自己多少能懂得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
安佩兰还在感叹时,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安佩兰连忙踩着垫脚石爬上墙头看去,草场那头,白红棉正不断催促着马儿,很快就冲到了院子附近。
这会儿离黄昏还早,白红棉往常从不会这个时辰回来,更何况还是独自策马狂奔?安佩兰心下顿时涌上一股不安,转身就快步跑去开门。
白红棉一眼看见门口的母亲,直接冲到近前,不等马儿停稳便翻身跳下,猩红的眼眶挂着未干的泪水,连擦都顾不上。她扶着马鞍急促地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娘,狼群来了!巴勒它们冲上去,小黄……小黄被咬了,我抱不动它!”